大概割到天色约莫有些昏暗,张泽背上箩筐,伴着夕阳优哉游哉地往山下走。
“哥哥,老爷爷走了。”还未进门,小丫头便迎了上来,呆呆道。
“他能去哪?八成又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张泽放下箩筐,累的满头是汗,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这次不一样了,老爷爷说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叫你在家好生呆着。”
“这老头最近几天一直都奇奇怪怪的,莫非真有什么事发生了?”
“哥哥,这是老爷爷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小丫头拿着一纸黄书,并着三个青色锦囊,对着张泽说道。
张泽一把接过书信,见上面写道:
小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赶往镐京的路上啦,所以你不用急着屁股去追我。好歹你我师徒一场,老夫这里有一些话你且记住,天下将乱,异象频出,吾八荒国恐有千年不遇之浩劫,你若是想保住你那条可怜的小命就乖乖呆在屋里别出去,如若有朝一日你突然不想活了,想去外面转转,记住!千万别和外人说我是你师父。另外,小丫头的身份恐怕很不简单,好好待她罢!如若有缘,我们兴许可以在镐京城里见面。
书信上一片狼藉,老头几次修改,字迹也甚是潦草,似乎急不可待了一般。
老头八成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从没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
“走了也好!家里总算是少了一双碗筷,还少了一个老扒皮!如此岂不是一桩美事!”张泽撕碎书信,双眼微红,径直走到厨房去做饭。
早上还在同一间屋子里,傍晚就天涯一方,此生可还有会面之时?
张泽洗着空心菜,心里却甚是烦恼,八荒这潭浑水自己还从未趟过,日后自己一人过活的话怕是祸福难料。
以前还有一个老的可以替自己遮风挡雨,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现在该轮到自己独当一面了。
“师傅,吃饭了!”张泽端出饭菜,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可却忽然想起来他已不在。
暮色降临山间,犹如悲伤盘绕着张泽的心。张泽站在原地愣了一神。
“哥哥,你为何不睡?”小丫头趴在张泽胸脯上,这一年多的时光里他们兄妹俩一直都是睡在一起,共入梦乡,同见周公。
“哥哥心里不舒服。”
“哥哥,我把这块玉佩给你,有了这玉佩后它会保佑哥哥,让哥哥开心。”小丫头摘下挂在项脖上的塑料玉佩,轻轻将其挂在张泽脖子上。
“日后就我们俩独自过活了,整日里叫你小丫头也不好,你可有名字?”
“有!”小丫头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叫妖精!”小丫头甜甜地笑着,完全忽视了张泽的白眼。
“你又喝高了?”张泽摸了摸小丫头的额头,无语道。
“是真的,我一睁开眼睛就听见别人一直喊我叫妖精妖精的,想必那就是我的名字吧。”
“你纯洁胜过天边皎月,要不就叫你纯月吧?随我姓,就叫张纯月!如此可好?”张泽望着木窗外的淡淡月光,腾起身来道。
“好啊!好啊!哥哥说了算。”
“日后就我们兄妹俩去独闯天涯了,朝不保夕,你可愿随我一起去?”
“哥哥去哪儿,月儿就去哪儿。”纯月迅速改口,抱着张泽的胳膊,露出两颗小虎牙道。
次日清晨,张泽打包好行李,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装入木箱之中,老头留下来的许多药材都统统装箱,打包带走,他不打算真的一辈子蜗居在树中,与其在此等死,还不如主动去寻觅生机。
生存还是毁灭,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在一片朝阳下,张泽一身小中医的打扮,腰间系着一根神农鞭,背上背着一个笨重的大行囊,牵着纯月的小手,二人锁上大门,消失在地平线上。
“我可以先去都城镐京寻找老头,然后沿路再搜寻回家的线索,只是这一路怕是凶多吉少,生死难料。”张泽在心中暗自揣摩着,心里怦怦直跳,每踏出的一步似乎都灌满了勇气。
二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风餐露宿,活似神仙,不舍昼夜地往前赶路,沿路上生机全无,脚下的青草渐渐染黄,生灵凋敝。
世界开始枯寂萧条,不似那明亮如镜的青山绿水,满眼的绿色似乎是被一只魔手给涂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滩,满地飞石乱滚,人类的枯骨遍地都是。
尸骨横七竖八地躺在道路上,五色毒蝎在骷髅的脑壳中打转,一朵朵奇异鲜艳的毒花从骷髅空洞的眼中长了出来映着斜阳。
在金黄的斜阳下,一具具尸体挂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一阵腥风吹过时,满树的尸体都在转着圈儿打转。
路上与风沙伴行的是一只只饿死鬼、吊死鬼、病死鬼,百鬼行路,不知要索谁的魂。
同在一片天地,竟判若两个世界!
“这是……发生了什么?”
张泽被彻底震撼,随风起舞的黄沙吹得他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这一路上他就没见着一个活人,尸骸满地,死状千奇百怪。
一直寄居在树屋里,他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
他们俩在出发时压根就没想着带那么多干粮,而眼下袋中的干粮是一天少过一天,二人刚开始还能吃着米饭,后面就只能将就着喝粥,直至袋中再也倒不出一粒大米来。
莫非这就是那老头说的乱世降至?若果真如此,那自己怕是走不出这荒服,更遑论去到那遥遥无期的都城镐京。
“哥哥,我们会不会死?”纯月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褶皱,身体明显比原来瘦削了一些,白里透红的柔软肌肤变得苍白。
“不会的,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到绿洲了。”张泽比之纯月更加窘迫,他不愿多说一句话,咽喉处疼痛难当。
二人已经是身体带着脚走,而不是脚带动身体走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进,尽管前面依然是一片荒漠。
在斜阳下,天地间只有这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沙漠中行走,张泽的喉结肿胀,不管喉结怎么蠕动,都没有一丝水渗入到心田。
他们每走一步,死亡就在后面跟进一步。
“哥哥,我看到前面有绿色。”纯月干巴巴的嘴唇轻轻蠕动,指着前方道。
“可能又是海市蜃楼吧?”张泽一脸憔悴,满脸的胡渣,配合上破旧不堪的衣服,横看竖看都像是个快要饿死的乞丐。
“这是真的?”张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摸着稀疏的绿草,用鼻子嗅着那泥土的芬芳,手颤抖着道。
有草处必有水,有水处该有人家,有人家处就有一口饭吃!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泽眼中噙着泪花,以头抢地,上敬皇天,下敬后土。
总算可以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