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廷城,花府内。
今日的日光被薄雾笼罩着,北厢房外的桃花开的及艳,纷香扑鼻。
清怜倚着门扉,眉轻蹙。
“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南辰摇着孤羽扇,朝着清怜说道。
“四哥他去了好久会不会……”清怜探出头往东面瞧去,微光映下,眸子更清澈。
“哎,别多想,花言在家里可是个宝。”南辰话里故作的不在意,实则也是担心。
究竟还是把心底的苦埋进了高山或谷底,不是惊天动地便是浅唱低吟。
花言便是第二种,在世人眼里他是最温柔的风。
正堂上,花家家主花伏安脸色严肃,紧盯着跪在地的花言。
他呢,也便是花言的父亲。
花言有些疲惫不堪,白衣上有血迹沾染,眼轻垂沉下了一方寒潭。
“你自小便十分听话,这近日是怎么了,花家一度以你为荣,你还给我在兰芝宴上惹事。”花伏安说着话,愈发觉得恼火。
花言沉默不语,脸色失了红润。
花伏安无奈摇头,突然高声喊道:“哎,我看你还是不知道错了。来人,上家法。”
眼见侍从递上来一柄戒尺,这时,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几名婢女的拥护下匆匆走来。
“家主,言儿刚刚才受过刑,怎么能再受家法,他本身就多病啊!”这妇人是花言的母亲。
花夫人走到花言身旁,眼里心疼难掩,伸手理了理花言额前的须发,轻语关切“言儿,怎么样啊!”
而花言只是摇了摇头,眼里无光。
“若是这点罚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当花家之主。”花伏安这十分不耐烦的语气当真会伤了花言的心。
自小体弱多病的花言,其实就是个药罐子,两位哥哥先后去世,只剩下他和三姐,他便是要成为花家的荣光。
一直以来就是要做最优秀的那个人,可是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仿佛他只是个机器一样。
总是受最多的罚,不管他的病有多重。
只要不会死,他就必须听话。
可是他偷偷去算过,说是他最多活不了三年了,但没有人知道,因为郎中说他可以长命。
也许我们都该信郎中说的,不过花言他不信啊,他活的太辛苦了。
“可是言儿他已经受过罚了啊!今日便算了吧。”花夫人抚着花伏安的衣袖,缓缓说着。
看着花言死沉沉的脸,还有他衣服上反反复复干了又湿的血迹。都是无奈,花伏安摆了摆手说:“罢了,来人,扶公子回去。”
“多谢父亲。”花言语气冰冷,苍白的眼脸依旧轻垂,就好像笼了一层寒霜。
这来了一名侍从,刚碰到花言,花言便甩过衣袖,缓缓起身,自己出了正堂。
远远的,他父亲的怒言传入耳中,“这都是平日里给惯坏了啊!”
这些年,强加在花言身上的那永不可付诸言语的伤痛,他真的咽不下,他没有那么完美。
莹光西轩是花言的住处,清贫不失雅致,满院的梨花开的正盛,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却属于着他。
换下血迹斑斑的衣裳,花言依然白衣胜雪。他坐在窗前,面色苍白,一阵阵不断的咳嗽,委实孤独。
天生脆弱,悲凉难消。
这时一名婢女走了进来说道:“四公子,您先前做的糕点后厨已经拿出来了。”
花言缓缓走向门口,嘴角轻扬,仿佛是一道微光也能消散了炎凉。“好,我这就去。”
莹光西轩的后厨房内,花言挽起衣袖,将一朵朵鲜花细心的摆在糕点盘子里,自己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你们笑什么呢!”花言方才抬头便瞧见几个厨女聚在一起傻笑,他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也跟着展颜一笑。
“四公子好久不做吃的了,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位厨女笑道。
花言不解的问:“我怎么了。”
“公子,别理她们,她们是想说公子刚刚有点傻乎乎的。”一位小厮挑水过来说道。
“看来,我是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都敢嘲笑起我了。”花言说话还是好温柔啊!只是笑了笑,抬手命人带上糕点便走了。
来到北厢房,花言远远的便瞧见了门前的清怜。
清怜望着迎面而来的花言,她顿时笑逐颜开,急忙迎上去。
“四哥,四哥。”她站在他的身前,显得娇小玲珑。“你有没有事啊!有没有挨骂之类的。”
“怎么会呢,我好的很。先进去吧,我带了自己做的糕点来。”花言抚了抚清怜的脸,说道。
怎么会?,此时他身上可都是未愈的伤痕啊。
“花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会做糕点!”南辰不停的向嘴巴里塞糕点,嘴角又都是糕渣,还不忘说话。
“那你不知道的可多了。”花言道。
“四哥,你别理他,他话太多了。”清怜挽着花言,还要对南辰做着鬼脸。
不知不觉,暮色几何。
南辰想是累了,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管他,花言与清怜便散步去了。
残阳铺水中,当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花言携着清怜走到了莹光西轩的后门前。
他上前掩帘回首一笑,乱枝萧瑟处,霞光相应染红了天色。
然后花言轻语:“小妹,过来!”
清怜噙起笑,看见了花言眼底的温柔。
“哦!知道了。”
她应声后跟上了花言的脚步。
西轩院里,一阵阵风来,令这下起了梨花雪。
他与她就站在哪里,落下的梨花在两人发尾藏起了清香。
你种下的花化作了雪,轻轻地抚了我的肩,这就算是可以跨过千山万水的关切。
清怜望了望这院里,琳琅满目的草药,和随处可见的药罐,有些疑惑。
而这些全都溢出来浓浓的药香,就和花言身上的味道一样。
“小妹可不要笑话四哥是个药罐子哦!”花言温润的声音传入清怜耳中,他手里多了一碗粥。
“小妹,这碗粥是我特意为你留的,来尝尝。”花言招手,笑似朗月入怀。
“四哥,是要把我喂的胖胖的吗!”清怜走过去依偎在花言身旁,眼里痴神。
“放心,你怎么吃都不会胖的。”花言放下碗,捏了捏清怜红扑扑的小脸。
清怜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觉得好安全,温暖。
她真的是好贪恋他给的一切。
这时一声怒言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带他们来见我!”
抬眼瞧去,廊间里,婢女们跪了一排,剩得花伏安渐渐模糊的背影。
就这样,随着暮色退尽,她与他现在的所有都会成为以后的回忆。
花言与清怜只会是惺惺相惜。他把她当做余生的理由,她把他当做新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