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西没有马上回答。
她看了一眼桌上银色金属酒瓶上的各人倒影，坐在吧台那边的龙老板已经停下了擦杯子的动作，时不时瞄一眼过来，而老七还要那只喋喋不休的白鸟，不用说，都是在看着符西。
他们都在观察着她。
符西轻微地咽了下口水，不让自己的犹疑泄了底。她开口问：“条件呢？”
“没什么条件。”魏紫靠在椅背上，回答得很轻松。
上次在莲花池宾馆，那只白鸟可是说过如果想要魏紫帮她，那少不得要说点好话。这次要神辅书，魏紫他们倒是看起来痛快得很。
“小姑娘，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那白鸟不闹了，似乎看穿了符西的心思。
见符西没做声，魏紫就说，“先去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吧。”
说完魏紫朝吧台那边招呼了一声，龙老板将被子和抹布往桌上一搁，挺直了腰杆站了起来。随着他扭动门把手的动作，符西才发现那扇在吧台后面的，放慢了酒瓶和杯子的墙上，还有这一扇门。
咔。
门朝内打开了，里面那个房间散落着黄色的光，符西仔细看了几眼也看得不够真切，不知道那个放假里面到底有着什么，那个龙老板转过头看向符西，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烟，含糊又心不在焉地说了句：“请吧。”
符西听了，只能随着魏紫、老七他们起身，朝那个房间走去。
听魏紫说的那句话的意思，看来神辅书还跟武器一样，要挑个顺手的？符西还以为神辅书都是统一调配就跟个笔记本似的呢。
本来符西心里装着各种念头还沉甸甸的，结果她刚走到门口，往那屋内一瞅，符西的眼神和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放在玻璃柜子里的书法作品，看起来笔势遒美健秀，竟然有几分王羲之的意思，但那幅书法的品相又太好，比市面上符西见过的都要好。
符西忍不住仔细盯着看，但她的目光很快又被放在一旁的一面铜镜给吸引住了。那是一面月宫镜，镜面为菱花形，上面雕饰着月宫的场景，桂树下立着嫦娥，而白兔在一旁捣药，一看就是唐朝的形制。符西在故宫博物院看过差不多的一面铜镜，可以说两个品相不相上下。符西连忙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这房间不大，放的藏品却琳琅满目，况且符西这样一眼看过去，从形制上真的挑不出错来。
如果都是真品……符西不由觉得心惊肉跳，先不说这些老物件的价值，普通收藏家能有门路摸到那么多种类的真品，那真的不是一般人。还是说这龙老板不是收藏家，而是个出货方？但古玩这碗饭，不同器物间如隔山，有的人比较懂陶器，有的人呢，
而有的人可能就更加熟悉青铜器或者书画，像红姨，她本身更了解书画，对青铜器的认知也是拿得出手的，但是像这个龙老板，看这一屋子的器物满满当当的，如果他全部看得不走眼，那这个龙老板应该是各种领域都有涉足，而且了解得还不少。符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龙老板，他叼着根烟什么都都不说，背对着符西，符西实在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想到老七说的着地下做买卖的，要么是成精的动物，要么就是丢了名字的器物，难道龙老板也是？
“符西。”这时候魏紫叫了符西一声，符西回过神来，走了过去。
魏紫和那白鸟都停在一个木架之前，符西仔细看了，才发现上面摆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纸张。
“这是……“符西试探着。
“每个人的神辅书都不太一样，会选择自己比较趁手的材质。”那白鸟开口说道，“你看看呢？”符西也是没想到这神辅书还要自己挑纸张，不会还要自己做成魏紫神辅书那种的线装书吧？她目光一一扫过各种纸张，还用手去试探那些纸张，大概辨认出其中有宣纸，水纹纸，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纸张，看起来纸质都还不错，符西试探着拿起一张，看到灯光之下纸张看起来有着粼粼波光。
符西看了看，又把它放了下来。
“……那个呢？”符西突然看到了角落堆叠着一些发黄的纸张，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材质的纸。符西走了过去，轻轻拿起来看，发现那纸质细滑，她突然意识到这种材质的纸，其实不久前她才接触过。
“这写经用的吧。”老七踱步过来，跳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龙老板瞄了一眼，说：“对。”
“小老七看得挺准的啊！”白鸟也探头探脑过来凑热闹，“怎么，符西你想要这个？”
符西轻轻掂量着那纸张，手指划过直面，发出一阵摩擦的沙沙声。说来也奇怪，符西接触其他的纸张，感觉不过是普通的触感罢了，看得出名贵，然后就没有别的想法了。但是摸到这几张发黄的纸张，看起来纸质还不如之前的那些，但是拿在手上，似乎有着温暖的触感，好像拿起了阳光下的软纱，符西在恍惚之中，似乎听到了遥遥远远的诵经声，还有抄写经书时，烛花发出的点点声响。
符西猛地回过神，点点头，说：“就它吧。”
那白鸟看了一眼魏紫，得到魏紫的确定之后，就转身对龙老板说：“多谢龙老板割爱了。”龙老板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问道：“还需要别的吗？”见大家看他，他在烟旁边比划了个动作，暗示自己想出去抽烟，他们要是没别的要求，就麻利出去。
“可以了。”魏紫颔首，拿起那纸张，交到了符西手里。
符西拿着那纸张，心想今天他们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原来就是为了方便给符西办公装备。
大家回到吧台，那龙老板立马走出吧台，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符西拿着那几张纸看了看，那白鸟在旁边指点道：“小姑娘，带笔了没有？”
“怎么？”符西抬头看它。
“你只要往那纸张上签上你的名字，哎，你的神辅书就有了。”白鸟说道。
符西背包里向来带着速写本和签字笔，但她并不急着拿出来。她跟着红姨那么久，见过各种买卖合同不少，也知道不能随便在空白纸张签名，虽然符西也想不出眼前这些人能图自己什么。
“你现在不想签，也没关系，回去再签也行，”白鸟说道，“至于怎么用，让魏爷给你讲讲就好。”
符西看向魏紫，魏紫将自己的神辅书推到符西面前，慢慢翻起来，“神辅书会提前提示你，公案相关的地点，或者物件。”
“而解决了的案子，也会在上面有记录。”魏紫把神辅书翻到后面，用手指点了点，两页纸之间，漂浮着一张微缩版本的夜宴图。
“……还有我的名字啊。”符西看了夜宴图旁边，居然写着魏紫和符西两个名字。
“对，”魏紫笑了笑，“这也算你的案子。”
这种说法让符西有点心动，感觉自己是真的参与解决了一个悬案一样。又听魏紫接着说道，“每个神辅解决的案子，多半和他的辖区有关。等你正式开始解决案子，应该就能知道你是来自哪里的了。”
见符西眼神带着光亮，那白鸟扭头朝龙老板扯了一嗓子，“来来来，龙老板借支笔。”
符西拿到签字笔，在手里转了两圈，看到其他人都在盯着自己，就说：“算了，我回去再签。”
那白鸟明显是看起来像凑热闹，却碰了一鼻子灰，就挥挥翅膀，假装大度，“可以可以。”
符西笑了笑，看到老七一直在看着自己，似乎也在好奇，她扯开笔帽，在纸张上干净利落地签了名字。
那笔迹刚落到了纸张上面，眼看着那纸张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折叠起来，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些发黄的纸张分明变成了和魏紫神辅书一样的线装书。
符西心里多少也有点好奇和紧张，她快速看翻开第一页，过了会，竟然真的在里面看到了那张漂浮在书页之上的微缩夜宴图，旁边还写上了她和魏紫的名字。符西忍不住多翻了几页，只听那白鸟说道：“后面就没了，现在就等你的案子吧。”
符西来回翻看了几页，却突然发现了什么：“……这是什么？”
那只白鸟凑了过来，也吃了一惊，“魏爷，你来看。”
“这是她的下一个案子吗？”
魏紫也过来看了看，抿唇说道：“看来是了。”
符西盯着那一页的提示，没想到这个案子来得那么快，而且魏紫也说了，神辅的案子多半和她的辖区有关，符西怎么想，都以为自己的下一个案子就在北京才对。
那白鸟和魏紫互相看一眼，心里的念头都和符西一样。
她的下个案子怎么会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