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符西过了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不是因为符西准备不充分，而是因为整个环境，还有眼前的林原，看起来都太真实了。
这和夜宴图给人的真实感，是完全不一样的。进入夜宴图，就像是看了场5d电影，而到了这里，符西像是被抛回2001年之中。
符西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可当他站在面前，她还是会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某种荒诞的幻想。符西站在铁门外，偶尔能听到林原抽扯的、一上一下的呼吸声，像是水烟被抽动时的声响，他披着的厚外套和斑驳铁门的摩擦声，还有他屋里水刚被烧开咕噜咕噜的声音。
门内的林原一边审慎地观察着符西，一边抓着里边的木门，似乎要把门关上。
”等等，我叫符西，“符西连忙抓住铁门的栏杆，眼睛飞快地扫了屋内一眼，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班级合照，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是李舟的学生……”
“我不认识你。”林原皱眉说道。虽然在听到李舟时，林原的眼神看起来有了一瞬间的松动，但是他似乎没打算把门打开，甚至直接把里面的门关上了。
符西连等一下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
“怎么会这样……”符西立在原地，根本没想到林原会是这个反应。
“你对林原来说就是生人，他不理你也正常。”包里的老七探头出来说到。
那这个场景也太还原现实状况了……符西还以为既然是钟宁搭建出来的场景和人物，那这些人物应该对自己不设防才对，谁能想到符西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符西回想之前几次进入化境里的经历，在考古旧照片的化境里，符西没有看到其他人；而在夜宴图里，里面每个人物已经异化，他们都是故意接近符西的。所以进入那两个化境里，符西都没有经历过，和化境中人物循序渐进建立关系的状况。
“现在咋办？”符西不确定林原有没有站在猫眼后观察她，她边往楼梯里走，边回头看了几次林原的屋门。
”想办法让他信你，”老七拍了拍包里的林原资料，“资料在手，你还怕没有突破口？”
“嗯懂了。”符西琢磨着，从包里抽出那摞资料，一边翻看，一边想到钟宁说场景并不稳定，符西和老七要是强行使用能力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让它崩塌，或许想办法套话确实才是最好的办法。符西扫过那些资料，突然看到了什么，她在心里暗自拿定了主意。
老七说的对，突破口确实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老七开口说道。
”嗯，想好等下要怎么和林原说了。“符西点点头，老七挥爪，朝符西发出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符西刚抬起脚，要迈上台阶，却突然身体一僵。
下一秒，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嗒。
嗒。
嗒。
那个声音在这个逼仄又一览无遗的空间里显得分外诡异。
符西僵硬着身子，忍不住一点点转过去看。
她没有看到任何人，却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声的，不急不慢的高跟鞋走路的声响。
老七猛得跳到了地面上，将符西拦在身后，它警惕地看看向下方的阶梯。
嗒。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符西屏住呼吸，看向楼梯口。
突然，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符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紧张地看了一眼那女人，确认了那女人面容并没有太大异常，才稍微放下心，又观察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厚外套的中年女人。她把头发都夹到了脑后，显得整个人都精神利落。一张圆润柔和的鹅蛋脸显得更立体，让人觉得她是个非常和气又干净的人。符西注意到她的右手上提了几袋腊味和糕点，左手腋下夹着装文件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似乎有印章和字。
这人可能有公职身份……符西看着她朝林原的门口走去，不由去想这女人到底是谁。
女人快走到林原门边时，瞥了符西和老七好几眼，但似乎没有露出提防的神色，她直接把提着的东西放到了地上，拍门道：“林老师，在家吗？”
她砰砰地拍了好几下，过了很久，林原的门才开了道门缝，符西看不清门后林原的神情，只能听到林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来了。”
“哎。”那女人又扫了一天符西，把东西提了起来，跟着林原到了屋子里。
看着那扇又被关上的门，符西低声说道：“我就说嘛，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谁啊？”老七问。
符西翻开手中的资料，目光落到一个人的资料上。
果然是她。
“林萍，”符西指着女人资料上的照片，说道，“就是林原的那个学生。”
符西看了看手机，意识到这幻境里的时间和手机上的不一样，她只知道此地此刻，是2001年除夕上午的林原家，具体几点看不出。
但按照警察的材料来看，林萍和林原见面，是在2001年除夕上午十一点。如果钟宁建构的这个幻境，没有扭曲时间的话，那此时就是十一点才对。
符西用手机记下了时间，决定耐心等等，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警察的材料并没有详尽记录除夕这一天的所有事情，如果林原的死亡时间确实和警察给的尸检报告一致，那就是下午6点多。从此时的11点，到下午6点的7个小时，应该就是揭开林原死亡真相的关键时段。
符西一想到林原的死，还有阿穆的说法，心里顿时升腾起几分紧张。
那是一条人命，无论是因为什么才逝去的，符西都会觉得不忍。而在接近真相的过程里，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这种悬着一颗心、在未知恐惧中的等待，分外难熬。符西捏着那摞资料，手心里全是冷汗，手里的纸张湿湿黏黏的，她一时间不由有点恍惚。
自己本来就是想给老符看个木雕，谁能想到现在跑到了上海，还要卷入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里。
符西抱着双肩包，在台阶边上坐了下来，心思还是有点飘忽。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符西突然感受到手腕处毛绒绒的触感，她低头一看，老七用尾巴卷了卷符西的手腕，也没说话，还背对着她。
它这是……在安抚人吗？
符西有点诧异，这时候，她突然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符西扭头一看，是林萍。
她站在门口，又叮嘱了门后的林原几句，就朝着楼梯方向走。符西没想到林萍那么早就走了，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才会在除夕这天找林原。那现在看来，林原的死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符西瞥见林原又要关上门，连忙起身，跑到门口，拉住外层的铁门：“请您等一下……”
“……”林原咳了几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符西急促地说，“李舟教授让我给您捎句话……”
林原脸色很不好看，“李舟？他早就去世了，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他让我告诉您，今天别去博物馆。”符西靠近了铁门，压低了声音，抬眼看向林原。
而此时，云间的藏书室里，那扇浮空的铁门如同阳光下的水波，突然晃动，发光起来。
云间眯着眼，侧头看向那扇闪动了一下的铁门，又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表。
一旁的钟宁撑着下颚，笑眯眯地说道：“挺快的吗，这就找到突破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