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对?
符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连忙又扫视了一圈这些照片,和她之前每次看到的,都没什么不同啊?到底哪里不对?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看了那么多次,也早该发现了吧?
“你看啊,”林原将那些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在沙发上一一排开,“假设这些照片都是真的,那就是按照时间顺序,一张张抓拍的,但你看这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照片,对准的是断垣残壁之间的地面,上面堆着石块和各种碎掉的器具。因为距离较远,而且照片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所以上面的东西看得不太清楚。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符西不解地问。
林原的手指点了点照片的最左侧,那里露出某个人的手,其中一只手拿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指向远处下陷的地面。
“照片里的这个,是李舟吧?”林原捏起那张照片,眯起眼睛看了又看,说道。
“对,拍照的是老符,入镜的是李舟教授。”符西点点头。
“那你看李舟的手势,”林原一手虚虚握拳,假装在拿一个望远镜,另一手朝前举着,学着那李舟的手势比划,“这像不像是李舟用望远镜发现了什么,然后指给拍照的人看?”
“这个,额……”符西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不就是李舟教授发现了那个遗址,所以指给老符看吗?”
“但前面的照片,已经拍过遗址了,那说明什么,说明李舟和老符,已经看到过遗址了呀,”林原沉思片刻,说,“我想啊,是不是李舟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很不寻常,所以才指了出来。”
“那……会是什么呢?”符西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些照片,因为里面有太多可以研究和推敲的东西了,她反而忽略了照片中人的行为,更何况在那照片里,露出的人手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林原放下那些照片,弯起嘴角,“那到底是什么,你就要去问拍照的人了。”
“说不定啊,这些不是全部的照片,还有更多的信息,藏在缺失的照片之中。”
林原把话说得非常轻巧寻常,但这些话,落到了符西的耳朵里,却像是春寒料峭午后的一声闷雷。
李舟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老符为什么没有继续跟拍下去?还是真的像林原说的,其实老符确实跟拍了,但是那些照片不见了,丢失了,或者……被藏起来了。
“出事的那天,整个西北,都没有出现过沙尘暴的现象。”
“那天发生了什么,就李舟和符明两个人知道。”
“是你害死了老师!”
以前看过的文字,何门说话的声音,都在符西脑里交织着,像是被石块激起的一层层浪潮。
符西捏紧了手里的资料,抿着嘴唇,她眼里像是有什么熄灭掉了。
1999年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舟、沙尘暴、古国遗址、奇怪的木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难道老符真的隐瞒了什么东西吗?
时钟的四下报时声,好像是惊堂木拍在了桌子上,让符西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
“咳咳……你没事吧?”一旁的林原观察着符西,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符西艰难地、轻微地摇了摇头。太多信息倒灌了进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沉,像是被按进了一汪死水里。
她借着收拾照片和资料的动作,也在收拾着自己七零八落的心情。
“小姑娘,你也别想太多了。”林原出声安抚符西,“很多事情,也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能改变的。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就交给时间了。”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交给时间”这几个字,对于老符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沉重,太漫长了。
符西木然地点点头,又听到林原说了句:“哎呦,都4点半了。”
符西抬眼扫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她和老七竟然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吗?
“您是不是要去博物馆了,”符西想到林原的行程,就说道:“谢谢您今天那么耐心地回答我,耽误了您好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等下就和您一起出门吧。”
林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关于竹简的书,你还要不要?”
“要的,”符西也对他努力露出了微笑,“虽然一直请教您李舟教授的事,但我还是为了竹简,才会来上海的。”
这话倒也不假,符西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神辅任务,为了搞清楚阿穆真身还有林原死亡,才进到这个幻境里的。
“那你去拿吧,”林原指了指里屋的书架,符西道了谢,就背起双肩包,抱起老七,往里屋走去。
走进里屋后,符西听到林原走向客厅的方向,听着那边的动静,猜到林原是在倒水。
“喂。”一直假装失声的老七难得开口说话了。
“嗯?”符西心情还是乱糟糟的。
“你这是要哭了?”老七瞥了符西一眼,符西也听不出它是在嘲自己,还是真的关心她,她本来还是很失落的,被它这么一激,反而整个人活过来了。
“才没有,”符西压低声音,扯起嘴角,“咋的,你想看我就给你走一个?”
“哦那倒不用。”老七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跳到了地上,符西抓住它,不让它跑,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啊?”
老七挣扎着不让符西揉它的下巴,小声说,“你不对劲。”
“不是,和你说真的,”符西回头看了看外面,确认了林原还没走进书房,说,“眼看都4点半了,感觉林原真的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
“还没到六点呢,等着吧。”老七的瞳孔突然眯成一条缝,耳朵也竖起来了说,“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符西立刻屏息,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听着周围的声响,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过了会儿,她辨认出了那是什么,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符西轻声说,“就是首上海老歌嘛,叫——”
那歌声随着寒气一点点渗了进来,一开始还觉得欢腾热闹,但再细细一听,里面夹杂着时有时无,没有章法的尖锐风声,那歌声也随之变调失真,凄厉尖锐,好像是从一个信号不稳定的老电台里传出来的,让人听了不由心里发毛。
杨柳条儿青,
不唱前朝评古事,
唱只唱,金陵宝塔一层又一层。
金陵塔,塔金格陵,
金陵宝塔第一层……
“好像叫《金陵塔》……”符西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不是歌,”老七警惕地望向大门那边,“门外有人。”
有人?
符西连忙伸头看向客厅大门方向,却看不到林原的身影。单听外面的声音,符西大概猜到林原是去了厨房那边。厨房里有打开水龙头接水的声音,说不定是林原要烧开水。
但她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现在都快到晚上了,正常是要准备年夜饭了吧,有谁会过来,难道是林萍又来了一趟?”符西轻声说,心想会不会是老七听错了,就在这个时候,符西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符西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客厅,林原显然也听到了敲门声,他已经走到了猫眼前。
林原看了一眼外面,奇怪的是,他马上又看向了符西的方向。
门接着响起来了。
一下。
又一下。
像是某种隐秘的信号。
那会是谁?
符西和老七都盯紧了门口的位置,林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灰扑扑棉袄的人走了进来,符西先是看到了他的背影,还有他手里提着的布袋子。他转过身,符西突然就看到了他的脸。
符西差点发出了惊呼声,但被老七止住了。那人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啪得一声落到了符西这边。
符西连忙将整个身子缩在了里屋的门后,大气都不敢出,在这一瞬间,符西耳边只有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心跳声,别的都听不见了。
她绝对没有看错。
站在门口那里的,就是魏紫在找的那个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