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符西再次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已经变成白虎的老七。
老七停下了来回踱步的动作，急忙帮着符西坐起身来。
她一手揽着老七的脖子，用力一撑，然后背靠着老七坐了起来。
头好疼……
符西没忍住发出了呲的一声，又闭上了眼睛。疼痛感在她的脑里炸开来，耳朵里有着突突的响声，好像有一个打孔机正要钻过她的耳膜。五彩斑斓的反胃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咬着牙，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老七焦急地看着符西，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不该出声询问。
符西靠着老七，不断调整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了。
“这是哪儿？”符西一开口，几乎就丢了全部的力气。
“按理说，金榜的化境，”老七环视四周，“但有些地方说不通。”
“……什么？”
“你看周围。”老七说道。
符西观察四周，地面上四根黑线勾勒出一个正方形的区域，黑线以外，全是白色的浓厚的烟雾，看不清楚烟雾之后有什么。而符西和老七正好位于正方形的中心。
这地面是浅黄色的，像是黄纸，又像是什么浅色的木头，符西摸上去却又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她收回手，抬头一看，空中昏暗一片，没有任何亮光，也没有任何作为路标的参照物。
“是有点怪……”符西沉吟道，“我是对那金榜用了通感，然后就进了这里是吧？”
“对，当时在外面看你不对劲，我就跟了进来，然后看到你晕在这。”老七答道。
符西蹙眉，回想刚才通感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在一片昏暗之中，一股巨大的墨流如同一只黑色可怖的手，直接把符西往黑暗里拽，她不过奋力挣扎了一秒，就立刻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看到了这里。
那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就是金榜的化境才对。但金榜的化境，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按照符西以前的经验，器物生出的化境，确实都和自身承载的东西有关，夜宴图的化境就是夜宴场景，而竹简的化境也和它们各自的内容有关。那金榜，说白了就是考试后录取进士、揭晓名次的布告，就是一张黄纸。
金榜的化境里，要是出现了一堆读书人或者科考场面，倒是不奇怪。但符西和老七脚下，出现这方方正正的格子，又算是怎么回事？
“你出去看过了吗？黑线之后是什么？”符西指着迷雾那边问。
“还是雾，什么都看不到，”老七说，“你又没醒，我也不敢跑远。”
符西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探向地面。
“你别动。”老七突然出声道。
符西抬头，老七又说：“你是又想用通感？”
“嗯。”符西应道。
“还是别了。现在没搞清楚状况，要是用了通感，又像刚才晕了咋办？”老七蹙眉说道。
符西弯起嘴角，知道老七在关心自己，就说了声：“好。”
她抬头看了看，估算这那浓雾也就不过四五米高。就侧头对老七说：“我们能飞上去看看吗？”
老七想了想，就微微放低了身体，对符西说道：“上来。”
老七奋力一蹬，就带着符西跃至了半空。符西坐于老七背上，抓着白虎的毛发，不由又想到第一次进到夜宴图里的感觉。老七飞驰时，带起的气流，让符西神智清明了些，她朝远方望去，却发现还是浓雾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们再往高一点。”符西摸了摸老七那个缺了角的左耳，大声说道。
老七不作声，只是继续踩着云烟，攀登而上。长风掠过符西的发梢和脸颊，她神志越发晴明，眼前可见物似乎变多了些，而每当她想看清楚远处那到底是什么时，白色的云雾又追上了她和老七。
不知过了多久，老七终于停住了。他们浮在半空，那片粘稠恼人的白色烟雾终于落到了他们脚底下。
符西终于可以看清楚远处那是什么东西，她不由睁大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
“……”符西过了会儿，喃喃道：“老七，你看那个……那是山？”
在他们正对着的远方，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浑圆的、巨大的、厚重的、光滑的，既像一座黑色的扁圆小山，又像是某种巨星的光滑背部。
“那边也有！”符西让老七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发现那座黑色小山的正对角，也有一座黑山。它们仿佛是镜像一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只这两个。”老七又换了个方向，让符西看，符西眯眼，看了许久，才看清楚那边也有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和黑山形状一致，只不过是白色的。因为一直淹没在白色烟雾之下，符西才没有马上注意到它。
根据老七和符西的观察，这东西一共有四个，分黑白两色，两座黑山遥遥相对，白山同样。符西预估了一下距离，这四个东西就好像位于一个巨大正方形的四个角上，同色的处在对角线上。
“……你认得这是啥么？”符西忍不住问。
老七没做声，看来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符西看着那四个庞然大物，不由感到一阵寒意。上面昏暗，下面白雾，远处有巨大无声的东西，这整个偌大的空间里，好像就剩下她和老七两个，他们就像是被抛到了真空寂静的外太空里。
冰碴一样刺激的恐惧感，从符西的背后慢慢爬了上来。刚才随着老七飞驰的兴奋感全都消失了。
“你说这里还有其他人吗？”符西小声问。
“不知道。”老七说，“我刚才是跟着你进来的，钟宁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近来。我们先下去。”
老七缓缓踏云而下，符西回头，那四座黑山白山又渐渐隐没在白色的烟雾之后。
一些念头突然在符西的脑里冒了出来。
这里真的还是金榜的化境吗？
是不是跟那个障眼法一样，这里也被人动了手脚？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金榜的化境，而是别的地方？但是这要怎么做到，把符西和老七都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那条符西好不容易扔到脑后的神秘短信，又猛地跑了出来。她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总觉得那些小山，就如同黑色白色的眼珠子，正监视着她。
符西尽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驱散，看到四周又变得云雾笼罩。老七带着她前往直前那个正方形的空间，毕竟除了那里，别的地方全是烟雾，根本就看不到东西。
“符西。”
“嗯？”符西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老七叫了自己好几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老七警惕地看向四周。
老七的嗅觉和听觉向来强过符西，符西一听老七这么说，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
不过下一秒，一声如同地震山倒般的声响，撞进了符西的耳朵里。
符西被这个突然又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但迷雾挡在她和老七之前，她根本看不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撞到了地上，卷起了尘土和气流。
老七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侵入者出现，地面也没有再传来余震。
符西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心还没放回肚子里，突然又被提了起来。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诡异而难以解释的声音。
她和老七对视了一眼，很明显，老七也听到了。
那声音好像一根纤细的红线，浮在烟雾之中，飘到了老七和符西身边。
它听起来缠绵婉转，又凄厉尖锐，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红线，似乎要绕过符西的上臂，将她拉到半空中。
“红颜折桂凌云木，虚名负我，早衰鬓影疏。晴日难融怀人苦，囊中春事尽凄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