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从会议室出来,心里想着眼下的情形看,这个工作估计又没戏了,她有点后悔自己放弃了那个图书编辑的工作,一个月有三千五百块钱呢。这时候,林汀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难道——难道是刚才那个面试官回心转意了?
林汀回过头来,她的脸正对着窗户,阳光很刺眼,照在对面人的脸上,林汀必须得抬起胳膊来挡一挡阳光才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瘦削的脸,棱角分明,笑起来很阳光,只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是周南俊,和林汀一个学校的,比林汀大一届。
她注意到周南俊是大二的时候,他们是一个专业,所以有一个公用的教室,叫B201.周南俊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林汀则是会坐在倒数第三排靠墙的位置,两个人都喜欢在教室里看书,基本上都是到了十一点,宿舍快关门了才会收拾东西回去。
除了在考试的时候,教室里会坐了一半的人,大多时候,教室里只有五六个人会待到十点多,每天都是如此,他们想不注意对方都难。
在林汀的印象里,周南俊每天都穿着同一件衣服,就是灰蓝色的衬衫,带一个小小的领子,穿什么裤子林汀倒是想不起来,因为在林汀的脑海里,周安那句几乎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坐在椅子上看书写字。
那是个雨天,他们所在的城市十分干燥,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晚上十点钟,教室里也只剩下周南俊和林汀两个人,外面电闪雷鸣的,那天林汀正在看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看得出神,忽然就听见门响了,她用眼睛瞟着周南俊的座位,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雷电好像看见了周南俊的离开,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闪电照在林汀的脸上,窗外忽而明亮,忽而昏暗。林汀虽然不像清子一样,一打雷就要躲到金延鹏身边,但是这诡异的天气让她的脑袋里出现了之前看过所有的恐怖片,比如昨天晚上宿舍人一起看的那个《致命ID》就是在一个雨夜。
林汀赶紧收拾了东西,学校的楼梯是典型的M型的,中间是宽大的楼梯,是向上的通道,两边的楼梯则是狭小一些,向下分流。
林汀出教室门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都是这个鬼天气,此时她十分后悔昨天晚上看了那个电影,电影里的血腥画面从她的记忆里面不停地跳出来,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能控制的只有她那双腿。
林汀抱着几本书飞快地往楼下跑,似乎还听见了脚步声,林汀更加害怕了,往日的教学楼里现在竟然有着像鬼屋一样的气氛。她匆忙地下了楼,拐了两个弯,总算出了教学楼的门,雨下得还不小,操场上再没有牵着手漫步的小情侣,有的都是匆忙赶路的过客,林汀只能顶着大雨琳回了宿舍,那一次她还生了病,晚上高烧到三十九度,冯青青给她借了感冒药,赵晓茹一直给她换湿毛巾,清子则是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说是帮她降温。
那一次,林汀病了好几天,等她好了的时候,再去B202上晚自习,就没有见过周南俊了。再次见到周南俊是在学校的端午晚会上,周南俊和金延鹏一起唱了一首歌,叫《启程》,是为了送别大四的学生的,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林汀开始喜欢周南俊了,还是一样,这种叫做喜欢的话,太过草率了,但是又没有特别恰当的词,或者说这时候,在林汀心里,周南俊是个美好的少年。
因为这首歌是林汀喜欢的,她还把歌词写在过课本上呢。那时候,不仅是林汀,许多女生都对周南俊有了好感,都觉得这是个美好的少年。陈蕾也是一样。
那件事儿过后,林汀就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去,偶尔能看见周南俊在楼下打篮球,那时候的爱情是最简单的,不需要有钱,不需要有房子,也不要有一个多好的工作,你学习好,或者会唱歌,或者会打篮球,如果长得又不那么丑的话,就可以收获一堆女孩儿的芳心。
林汀有的时候回想着他,但那也只是一种远远观赏的喜欢和思念,她想过走近一点,但是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大二的下学期很快结束了,到了大三,周南俊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就在林汀身后,有时候,她能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不如打篮球的声音那样坚实,但也很好听。林汀对周南俊的好感结束在大三的夏天的尾巴里。
那天是宿舍每个月一次的聚餐,她们在学校对面吃了火锅,每个人都喝了一两瓶啤酒,便玩起了游戏,陈蕾输了,林汀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哪怕是好感也算,陈蕾便说了周南俊的名字,大家都起哄说要帮陈蕾写情书呢,清子也说要让金延鹏把周南俊介绍给陈蕾认识,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陈蕾就变了卦,说让大家帮她保密。
在林汀那儿,周南俊就已经是陈蕾的人了,她知道,周南俊在陈蕾心中一定停留了很久了,也许是在那个端午挽回的晚上,也许比那个时间更早些,她和周南俊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第二天林汀又把自己的书搬到了靠墙的位置上去。林汀便不那么注意周南俊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看上几眼,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天,也许有一个月吧,周南俊就再也没有出现在202过。
这便是林汀和周南俊全部的故事了,没有开始,更谈不上什么遗憾,只是林汀没想到如今在这儿还能见到他。
“还真是你啊,我还怕自己认错人呢。”周南俊说道。
“周南俊,你怎么在这儿啊?”林汀说道。
“我在这儿上班啊,难得在这里遇见学妹,我请你喝咖啡。”周南俊说道。
“那——这里工作——”
“没事儿,我十一点有个会,还来得及。”周南俊说道。
周南俊带林汀去了园区里面的咖啡厅,和那些办公楼下面的不同,这里的咖啡厅被打造成了小木屋的风格,桌子椅子也一样是做旧的。因为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只有林汀和周南俊。
“我们坐哪儿?”周南俊说道。
此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大学时候,周南俊喜欢靠窗,林汀喜欢靠墙。
“那就靠窗吧。”林汀说道。
两个人一起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周南俊说道:“我还记得你喜欢坐在靠墙的位置上呢。你喝什么?”
林汀很少去咖啡厅,最近的一次还是去面试,她根本不知道咖啡该怎么点,说道:“我从来没去过咖啡厅,也不知道什么好喝,我不喜欢太甜的。”
“嗯,美式咖啡的话太苦了,卡布奇诺吧,我也喜欢卡布奇诺。”周南俊说完就去点了咖啡,不一会儿又坐到了林汀的对面。
周南俊不再穿衬衫了,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还有一件薄外套,他好似比大学的时候胖了一点,酒窝也更深了。
“你在这儿上班?”
“你在这儿面试?”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道。
“是啊,我来面试编辑,不过人家可能不太满意,估计又没戏了。”林汀笑着说。
“怎么会呢,你大学的时候剧本和文章写得那么好。”周南俊说道。
“这你都知道啊。”林汀有点惊讶,她还一直以为周南俊不是很认识她呢。不过想想也对,如果周南俊只是见过她在自习室里,今天又怎么会叫住她,请她喝咖啡呢。
“是啊,那会儿老师经常在班级里读你的文章呢,我还看过你交上来的作业,你喜欢用蓝色的钢笔对吧。”周南俊说道。
“这你都知道啊,我也知道你,你喜欢穿衬衫,那时候好像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没见你换过。”林汀说道。
“谁说的?我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衬衫。”周南俊说道。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了咖啡,林汀尝了一口,虽然有点烫,但还挺好喝。
“喝的惯嘛?”周南俊说道。
“我有什么喝不惯的啊,之前都没喝过,你这个啊是给我普及知识了,在我眼里,咖啡可就是这个味儿了。”林汀说道。
“对了,说到面试,我或许可以帮你,回头帮你问问。”周南俊说道:“面试你的人虽然不是我们组的,但我们组长和他挺熟的。”
“没事儿,别太麻烦你就好。到时候啊,没准我们还能成为同事。”林汀说道。
“应该不会了,我啊,要离职了,准备月底就打辞职报告。”周南俊说道。
“怎么了?是有新地方啦?”林汀说道。
“那倒没有,我想自己干,我在这儿,呆了差不多一年了,里面的门道也摸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自己来。”周南俊说道。
“自己来啊?那得花很多钱吧。”林汀说道。林汀刚才也看到了,像周南俊公司这样的五层小楼,租金肯定不便宜啊,就算是租一个差一点的,还要人力,设备什么的。
“一开始也不需要什么成本,我还有个朋友和我一块,摄影啊后期都我们自己来,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写一些文案,说不定还要你来帮忙。”周南俊说道。
“可以啊,你居然已经开始自己创业了,帮忙都是小事。”林汀说道。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一定要常联系,我们这一届留在北京的可不多。”周南俊说道。
“好啊,不过微信我不常用,加一下我的QQ吧。”林汀说完,两个人就互换了联系方式。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多了,想着周南俊一会儿还有事儿,便起身和他告了别。
周南俊一直把林汀送到了地铁站里,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