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对记忆未消除的罗梓聪而言,何不凡是一个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当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在一开始的相处中,罗梓聪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忧愁烦恼,他担心,他害怕何不凡了解了他的过去后会怕他,会觉得他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尽管,他并没有错杀无辜者。可对于当时还只有不到八岁的何不凡而言,罗梓聪觉得,这一定会对给他带去巨大的心里阴影。不过,罗梓聪也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伤害,他曾多次决定,向何不凡坦言,可每次,只是孩子的何不凡看见他那下定决心般的模样时,都会抱住他,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知道的,梓聪,我不怕。”虽然罗梓聪也不知道何不凡知道了什么,但如此反复后,他也就放弃了,而何不凡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从未离开他。
小女孩看着床上那如受伤的狼崽般的小男孩,她并没有害怕,将手中的烤鸡放到床边的木台上后,努力做出一个看着还算和善的笑容,道:“别怕别怕,我不是什么山中小妖精,也不是什么女鬼,更不是什么追杀你的人,这吃的也没毒。我先走啦,这两天都在家里没去打猎,家里没吃的了,你在这再住几天吧,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妈妈。”说道最后,小女孩突然觉得颇有成就感,她还是第一次照顾别人呢,居然照顾的,嗯,这么好。想到这,小女孩转过身,拿起武器,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罗梓聪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身影,眼中的杀意和防备渐渐褪去,他重新闭上双眼,打算回顾下前几天发生的那场变故。然而,饿了两天的他,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加上那烤鸡特有的香味,使得他心神不稳,难以沉下心来想事情。于是,他干脆爬了起来,拿起烤鸡,一口咬了下去。
“唔,看她说的那么诚恳,我姑且相信一下,反正她如果要害我,趁我睡着就能动手,何必现在下毒呢?”罗梓聪边吃边想,不一会儿一大只烤鸡就,额,怎么骨头也没了。
“还不错嘛,除了味道淡了点,鸡皮的脆和肉的滑嫩恰到好处,行家啊。”说完罗梓聪又拿起一旁的水,一口喝完,此时的他,活像一个一星期没吃东西的乞丐,不过这一只烤鸡对每天都要锻炼体魄的罗梓聪而言,其实还得再来几只才能满足他的需求,只是这两天没锻炼,一只也勉强过得去了。
保暖思......归家!吃饱喝足,罗梓聪下了床,打算出去先观察一下周围,根据一些细节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家有多远。于是他下意识穿了一旁的鞋子,准备出门,却不料,这鞋子,根本穿不进。他低头一看,额,这鞋子似乎是那个小女孩的,从做工来看,可能还是她自己做的,有点小,还好,他反应快,没强行把自己的脚塞进去。无奈,他只好赤着脚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是一口小水井,一张小木桌,五根木棍制成的晾衣架,一个简陋的茅厕,一个巨大的木桶,旁边还有张小椅子,一个固定了位置的烤架以及一颗百年老古树。
“那个小女孩,平时就是一个人这么住在这么。”看到这些,罗梓聪突然泛起了一丝同情,刚刚自己那样对她,会不会伤了她。
“等等,这里好像就只有一间房,床也只有那一张,这两天我睡在上面,那她,睡在哪?”想着想着,罗梓聪的同情心越来越重了,他突然有了种把她带回自己家里的冲动。
一边想,罗梓聪一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主要生长的树,并不是自己家山上生长的那种,地上大多的石头也并非自己家那边的,看来,他是去到了另外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小女孩那时带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一个小女孩,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打猎?不过他转念又想到,自己那时执行任务,似乎也快脱离自家那一带了,或许他在边逃边打的过程中,进入了另一带也不一定。
“算了,还是出去看看吧。”罗梓聪把简易的木门轻轻掩上后,从口袋中抓出一把颜色奇异的小颗粒物,边走边撒地走了出去。
时值炎夏,树林中,蝉鸣声阵阵,听得罗梓聪都有点烦了,真不知道在这住的人如何受得了。走了许久,山中似乎除了这蝉和鸟,就没有别的什么大点的生物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从哪抓来的动物。走着走着,罗梓聪发现树的树干较之前见到的细了很多,看来小女孩的家里应该是在山比较深的地方,想到这,他又把手中的颗粒物往地上撒了一点。然而当他回头看去,他发现,他之前撒的,颗粒物,似乎消失了。以为自己认错了方向,他朝四周都看了一遍,却依然没能发现之前撒下的颗粒物。
“迷路了吗?不对!”罗梓聪飞快地侧过身,一片叶子从他的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迹。
“是谁?”罗梓聪低声问道,回答的却是朝他飞去的暴雨梨花般的叶子。
尽管只是一片叶子,但在高速度的情况下,其杀伤力不比刀差多少。罗梓聪往上一跃,躲过了叶子,随后开始朝外侧跑去。
随着罗梓聪的跑动,周围的树木似乎也活了过来,开始快速地挪动位置,树叶攻击却丝毫未停。但罗梓聪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追上的,没一会,他便离开了刚刚那片会攻击人的树。
“这些树......我记得我曾在一本记载古灵精怪的书上看到过,似乎是,山林护卫。!“罗梓聪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又往回跑去,然后用力一跃跃到了树的顶端,借着书的顶端往外跑去。
没一会儿,罗梓聪终于跑到了一个没有树的边缘地带,望着树枝树干已经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保围圈的树精,罗梓聪松了口气。他没想到,在他家那一带都见不到的物种,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山林护卫,是树木受山上灵气长时间的影响,渐渐变异出来的一种树精,它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孕育出它们的山和山上的生灵,不受外人侵害。山林护卫有三种,一种是攻击性,就是刚刚用树叶攻击罗梓聪的那种树木;一种是防御型,负责包围入侵者;还有一种是联络型,这种树精看着和一般的树别无二至,甚至不像其它两类一样会动。但他却是山林护卫的核心,它们分布在山的各个地方,侦察着山内山外的情况,一旦发现它们认为有威胁的人或物,它们就会利用树根向地里发送信息,联系其它两类树精,保护山的安全。因此,想要逃离山林护卫的追捕,除了靠过人的本领外,也可以通过找到联络型树精,将其消灭,山林护卫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不足为惧。罗梓聪不想那样做,因为那样会对山造成很大的损伤,失去山林护卫的保护,山中的灵气就会外泄,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小女孩......”罗梓聪这会突然对那个小女孩有点好奇了。
突然,罗梓聪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某处传来的一阵动静,随即,他的眼睛冒出了光芒,看到了另一片森林中,小女孩正被两只狗熊追捕,手中还拿着,两只鸡。下一刻,他的身形一跃而起,闪进了另一片森林之中。
“希望来得及,小女孩,撑住啊。”罗梓聪呢喃道。
“啊啊啊啊倒霉透了,今天怎么鸡也没抓到大只的,还遇到狗熊,这一遇还是两只,完了完了。”小女孩拿着两只鸡飞快地跑着,但是纵使她步伐再快,她的身体终究是小孩子的身体,腿长不到哪去,跑得再快,跑的距离和狗熊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不一会儿,狗熊就冲到了她身后,一掌挥了过去。
小女孩一个翻滚,躲了过去,随即拿起手中的匕首,反手就对着狗熊的脚刺了过去。刺虽然是刺中了,可狗熊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一脚把小女孩踹到了一旁的树上。
“完了,武器也没了,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死在大狗熊掌下,一点都不威风啊!”经过刚刚那一撞,她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猩红的血液从嘴角边流出,但她还是没有放弃,低头将两只鸡绑好后,捡了一块大石头后,准备等狗熊过来,看看能不能来个两败俱伤。可她忘了,追她的狗熊,是有两只啊!
一道疾风伴随着熊掌呼啸袭来,小女孩无处可躲,被一巴掌呼到了另一棵树上。
“噗!”一口鲜血从小女孩口中吐了出来,她无力地躺在地上,死死地望着那两只缓缓朝她逼近的狗熊,狗熊挥舞着熊掌,张大嘴巴,似乎在宣布着小女孩的命运。
“死就死了吧,不过,还是很期望,向书中那般英雄救美的桥段出现啊。”随后,小女孩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
“是她!赶上了!定!”罗梓聪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挡在了小女孩面前,而两只狗熊,也似随着罗梓聪的那一声“定”停在了原地,但这一次的却没有他想象中停留的久,不到两秒,狗熊又向着它们逼近。看着多出来的猎物,两只狗熊,嘴张得更大了。
“身体还没恢复好吗?不对,这两只狗熊,是魔化!”罗梓聪没有因为定身咒失效而乱了阵脚,他仔细观察了两只狗熊后,发现它们的身体周围,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黑气。
“是先前我遇到的变故没处理好,魔气四散了吗?”这一刻,罗梓聪真正地认真了起来,原本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狗熊,而小女孩也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打不过,却没想到,这确是两只魔化的狗熊。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噬魂笔,变!“虽然身体还没恢复,但被誉为罗家天才的他,又岂会打不过它们。一声令下,先前手中的书写用的笔,瞬间变大好几倍,变成了一把长枪。随后,罗梓聪口中又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咒语,他的身体,以及武器,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接着他冲到狗熊身边,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小女孩闭上眼,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加之一旁的打斗声,她不禁想到:“难道真有人来救我了?”想到这,她轻轻地睁开了双眼,一开始不敢睁太大,生怕一睁眼就看到了两只狗熊那留着口水的嘴巴。但当她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先的两只狗熊,有一只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另一只,正被她救起来的那个小男孩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也倒在了地上。两只熊倒地后,小男孩又把手中发光的长枪对着它们一人一枪,然后小女孩便看到,一股黑气在白光的影响下从狗熊体内飘了出来,随后,消散了。
小女孩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身上的疼痛,直到小男孩收起武器,走过来将她抱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
“等等!”小女孩喊道。
“怎么了?”罗梓聪疑惑道,狗熊已经死了啊,应该没事了才对。
“那个,鸡,鸡还没拿。”小女孩指着先前她倒下的地方,道。
罗梓聪无奈地朝那边走去,将两只鸡挂在手臂上后,小女孩又道:
“能,麻烦一下你,帮我把这两只熊也带回去么,嗯,那个,可以,可以卖钱呢,嘿嘿。”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着,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把罗梓聪也看得不好意思了。
“好吧,唉,你这可真是......”嘴上说着,罗梓聪将小女孩轻轻放下,从口袋中取出了个小袋子,然后念了下咒语,两只狗熊的尸体,居然久这么直接进到了袋子里面。
“好厉害,改天一定要拜他为师,让他教我,我救过他,他应该不会拒绝吧!不过今天他又救了我,会不会就两清了,唔,这就有点难办了。”小女孩崇拜地望着罗梓聪,心里的小算盘却打个不停。然后,她又被罗梓聪抱了起来,回家去了。
“对了对了,待会到我家所在的山的时候,你找到一颗树干上有两个大圈圈的树,跟他说你是沈盈莹的朋友,他就会放你进去了,不会挡住你。”小女孩想到了一件事,急忙提醒罗梓聪道。
“沈盈莹么,挺好听的。”罗梓聪想着,点了点头。
“啊对了对了,还有你知道我家怎么走么,不知道的话待会放我下来我带着你走。”
“还有还有,你会烤鸡么,我现在这样子可能烤不了了。”
“噢我又想起来了,家里水也没了,我跟你说,那个井只是个摆设,我平时打水都是从山上的那条小溪打的,你知道那条小溪在哪吗?”
......
罗梓聪听着怀中小女孩不停地说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些我都会,你别担心了,你伤得这么重,先睡会吧,我会处理好的,好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却没想到,原本想要说她烦的话语却停在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重新出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语,语气温柔地,让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终于,小女孩安静地睡着了。罗梓聪看了她一眼,轻轻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随后迈着稳定的步伐,走在了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