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小城镇,平凡的如大街上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但每每当夜幕来临的时候,就是欲望升起的时候,人无论身处何处,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会衍生出各种消遣时间的方式,夜场便是这么一个地方,是有钱人消磨时间寻找快乐的地方,也是贫民窟女孩赖以生存的地方,所以每当夜幕降临,日间那朴素的女孩便涂脂抹粉,涂上厚厚的一层油脂,端着一幅妖娆的模样,远远的看着倒也赏心悦目,只是不能近看,细看了那妖娆的女子便像那斑驳的墙皮,言笑间便片片剥落。
万家灯火,在小巷子的另一头,荷城里唯一的一家酒吧里却是另一番天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澎湃的荷尔蒙与浓烈的脂粉味互相交织,妖娆的身姿与蠢蠢欲动的欲望,朝阳已落,妖魅横生,百鬼夜行。
水色腰,大红唇,百转千回的勾魂眸子,安宁唱了一曲又一曲,台上往下望去,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欲擒故纵,一个个满脑肥肠的颓头男人纵情享乐忘乎所以,汗臭味和脂粉味混合交织然后在空气中飘散着,这粗鄙又美妙的快乐,却让人们乐不思蜀。
曲毕,台下人嘻嘻哈哈,污言秽语源源不断,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依旧是笑嘻嘻的逐一道谢,在满场不怀好意的口哨声中悄然的退下场去,阿木早就起身等着她了,见她下来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重重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发出了干脆利落的响声,未了还骄傲的说:“宝贝儿,唱的真好!”
安宁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让他揽着,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脸上斑驳的脂粉轻擦过他略带汗味的T恤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她心里厌恶极了这种真真假假的场面,却还是得配合着阿木,脸上堆砌起丝丝甜笑,看着阿木对着酒吧老板林哥点头哈腰的道:“大哥,那我先带牡丹走啦。”牡丹是安宁给自己取的艺名,寂寞萎红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牡丹本应是人间富贵花,此时却坠入尘间沦为靠卖唱为生的歌女,她也不知道取这个名字是讽刺世人还是讽刺自己。
林哥一人占满一张长沙发,左拥右抱的就着女伴的手,一杯冰啤咕噜咕噜的灌下去,胸前看不清颜色的衣服被啤酒打湿了也不在意,随手推开端着啤酒的手,满不在乎的擦了擦嘴对着阿木挥挥手,打了个酒嗝道:“走吧走吧,你小子就栽牡丹身上一辈子吧。”
安宁越过阿木的肩头往外看,目所能及的地方皆是灯火阑珊,却没有回首之人,不是不想只是不能,就像人一但坠人深渊就再也不能回头。
她只能笑笑说:“谢谢大老板。”脸上由于动作过大,又扑簌簌的往下掉粉。
阿木这才攥紧了安宁的手往外走,在门口遇见了安路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小混混在推推搡搡,见安宁和阿木出来立即恭谨起来,嘻嘻哈哈的道:“姐姐姐夫好!”
安宁不语,旁边的混混们也都跟着一起瞎起哄,吵吵闹闹的也跟着嘻嘻哈哈的喊:“姐姐姐夫好。”
阿木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安路的肩膀,佯装怒道:“你个臭小子,就你事儿多,给老子正正经经的叫人!”
安路捂着肩膀哎哟哎哟的叫着,看着阿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阿木哥。”
阿木这才又换了教训的口吻,“站好了好好看场子,少给我扯些有的没的!”
安路又“哎哎哎是是是!”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关。
安宁却是不耐烦了,拉了阿木走,头也不回的对安路道:“走的时候老地方找我。”
安路点头会意,“知道了,还是姐姐疼我,每回都是姐姐把我找回去的。”
阿木搭着安宁单薄的肩膀,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酒一般的往江边方向走去。
与另一头的灯红酒绿嬉笑繁华相比,荷城的江边却是安静的,昏沉的路灯下,偶尔有那么两三对情侣路过,,夜风呼呼的吹着,初秋的风虽比不上冬天的冰刀子却也是能伤人的。
阿木将安宁冷的颤抖的身体紧紧的拥进怀里,傻不啦几的两个人,冻的瑟瑟发抖却也还是顶着呼呼的江风相拥着仍不愿走。
安宁抬头看阿木,夜幕下依稀看的清楚,浓眉大眼的少年,明明是少年的脸却不见少年的清涩,虽是稚嫩的脸庞,但是沉重的现实生活却没有因此放过他,也是岁月无情何曾饶过谁。
她埋在他温热的胸膛处,一下又一下的数着他的心跳,而后软软的喊他:“阿木。”
少年瞬间被点燃,铮铮铁骨都化作绵绵柔水,他暗暗的想着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只因她的一声“阿木”他就可以替她上刀山下火海。
“安宁,对不起!”
安宁只一瞬间便知道他为何道歉,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错,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再说林哥也没说什么听不得的话。”
阿木有些紧张,心跳越发的快了,手上抱她的力度不由的用力了许多,好像是要把她揉进生命里。他在心疼她,也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安宁心中透亮,但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迎着犹如刀子般的夜风,她觉着好像整个人都清明起来,寒冷的的确确是可以使人清醒的。
阿木是巷子口第五间矮房子里的少年,如今二十岁的面貌,也不过是大了安宁一个月,儿时调皮捣蛋,在别人眼里是妥妥的大魔王,他却独独把温柔都给了安宁,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阿木也曾是幸福的,衣食无忧,合家欢乐,也是能承欢膝下的,但世事无常,一场意外让一个家庭彻底破碎,阿木15岁没了爹,16岁母亲偷偷丢下他改嫁了,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坠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早早便丢了书本出来混,一个场子一个场子的跑,什么脸面也不要了,自尊也被丢进泥土里踩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活着,又什么关系呢?
他还有安宁,他发誓要护她一生安宁的安宁,永远干净透彻的安宁。
阿木说:“安宁,我要努力赚钱,供你上大学,我说过的!会护你一生安宁。”
夜晚的风,凉凉的,拂过脸颊,吹进人的心里。
阿木拖着安宁往夜市里走,在一个小桌前坐下来两个人一碗粥,热呼呼的粥吃得人心都暖暖的。
阿木觉着安宁的尖下巴更加尖了,心疼道:“怎么这么瘦啊?一点肉都没有,是不是老巫婆又刻薄你了!”
安宁无奈的笑了笑,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说:“谁能欺负我啊?我不刻薄她就算不错了,再说了,阿木哥不是放话护着我吗?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嘛!”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阿木笑嘻嘻的一把带过,顺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低声道:“瞧这小腰细得······啧啧······”
安宁只觉得耳朵痒得受不了,不着痕迹的躲开去,招呼安路回家去,阿木这才不情愿的起身一起往巷子口走去,三人一路无话,快到巷子时,一直走在前头的安路突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对安宁道:“姐,我得给你提个醒!”
“什么?”安宁也停下脚步答应着。
安路看了眼站在旁边阿木得眼色,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几天我妈跟那个跑了老婆的张大嘴走的近,总背着我神神秘秘的打商量,我昨天不小心听见了,我妈好像······好像是要把你卖给张大嘴做小老婆。”
张大嘴是个五十多岁的猥琐老男人,在巷子口里开了家小饭店,有了几个小钱便胡天海地的浪,听说还喜欢虐待女人,她老婆受不了才半夜偷偷跟男人跑了,老婆跑了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平日里看她的眼神就色咪咪的,逮着机会就对她毛手毛脚老变态,李红英心真狠,竟就这样将她卖了,也不知她到底值多少钱。
鱼都有个身价,或高或低,她也想知道无依无靠的自己道底是值千金还是一文不值。
她想起李红英每天的口头禅,“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找个有钱男人嫁了,还能要点彩礼钱供你弟弟读书。”原来早就打算好了,也是,卖鱼卖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能赚钱就是个养家糊口的好办法。
阿木却比安宁先愤怒起来,一脚踹在路边的路灯杆子上,“我靠,谁给她的脸!我女人的主意也敢打?老子去卸了她!”
安路大概没想到阿木怒气会那么大,吓的赶忙躲到一边,却是安宁冷静的拉住怒气冲冲的阿木,厉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阿木一愣,他知道安宁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但没想到安宁会这样冷静,好像事不关己,顿时觉得更气了,吼道:“老子先去卸了那张大嘴,再叫人干烂了你那蛇蝎心肠的后妈!”
安宁拉住了阿木气到发抖的身体,转头对着吓得脸色发白的安路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先想想。”
不料阿木却会错了意,更是暴跳如雷,一把甩开了安宁抓着的手道:“你还要想想?想想能不能讨价还价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屁话?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年纪轻轻你就想背上杀人犯的名头吗?”安宁皱着眉头看着他,脾气也上来了。
阿木也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这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安宁思考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李红英想玩,那我们就陪她玩一把,来个请君入瓮怎么样?”
阿木一个凌利的眼神扫过安路,“李红英要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的话,你也别想出这条街了!”
安路被那个眼神吓得连退好几步然后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安宁牵起弟弟的手朝着阿木扬了扬嘴角,这才和安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