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雍京乃一朝帝都,其实与雍京齐名的,还有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奉安。
马车稳稳当当赶在黎明时分进了城,彼时城门才开,街道上灰蒙蒙,还留着未散尽的晨雾,半轮弯月遥遥挂在将将亮的天边,而长街两侧已然有煮馄饨的小摊升起袅袅烟云了。
白归宁睡醒一觉,掀起马车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入目皆是陌生的街景,便闷闷问到:“这是哪?”
沈西河道:“是奉安城,过了奉安,就进雍京了。”
白归宁透过窗子看外面,她从前来时,雍京方圆几里都未曾出现过如此繁华的城池,到底是时过境迁了,看这楼阁砖瓦,可比梧州气派多了。
“其实,说起这奉安,我这儿倒还听说过一则秘闻。”沈西河啄了口刚送进来的热茶。
打坐中的陆无寂闻言便睁了眼,神色晦明的看着他。
沈西河仿佛没注意到这薄凉的眼神一般,自顾自的说着:“按理说,京城附近鲜少能容得下这般富硕的城,但奉安不同,宫中老人经常说,宁留宫中死,不入奉安门。”
白归宁思索起之前看过的话本子,迷惑道:“宫中老人,不应该念着回乡吗,为什么这么说?”
“是啊,之所以这样,大概……”沈西河看了眼陆无寂,轻声笑,“大概陆公子比在下知晓的还多吧。”
陆无寂皱眉。白归宁看向他:“怎么了?”
他唇动了两下,开口道:“多年前我初为幕僚,经常跟着业王出入皇宫,当时的后宫唯仇氏一家独大,风头远盛中宫,但她贵妃的位子还没坐稳,就有一德高望重的老道入宫,当着朝臣众妃的面,在皇宴上指着仇氏说妖孽降临,国之将亡。”
马车途径路口,停了一下,车外小厮送进来几份热腾腾的包子和馄饨。
白归宁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啃,边啃边聚精会神的看着陆无寂:“你继续说,后来呢?莫非这狗皇帝把他的爱妃给杀了?”
沈西河轻咳:“姑娘,天子脚下,慎言。”
陆无寂瞥她一眼,继续道:“没有,话本子看多了吧,一个来路不明的老道和自己枕边爱妃,皇帝也不是傻子,他没信,还命人把老道抓了。”
“那这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无寂顿了一下,有些无奈:“一月后,仇氏宫里无论侍卫还是太监,都以怪状暴毙,宫里的仵作查不出死因,也抓不到凶手,皇帝就把仇氏接到他自己的寝殿住,没想到第二天,整个宫除了皇帝和回乡省亲的大太监,其余男人全都死了,死状和仇氏宫里一般。”
白归宁眨巴眨巴眼,猜到:“怎么死的?”
“后来业王引荐我彻查此案,我翻遍医术皆未有结果,人心惶惶之下皇帝挨不住众臣上表,只得把仇氏安排在一座只有女眷伺候的宫殿,并在当晚,召我过去见了那个被抓月余的老道。”
“老道?很有来头吗?”白归宁问。
沈西河笑道:“陆公子不关心这些,当时自然不清楚,那老道在修道一界,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了,沈某斗胆,当年圣上未曾立斩那老道,多半也是对他的话起了疑心吧,毕竟……女人和江山社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陆无寂没对他的话表态,只继续说道:“那老道当着我与皇帝的面,拿出一个黑镯子,说只要给仇氏戴上,就能检测出来她是不是妖孽。”
白归宁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
“皇帝照做了,当晚,仇氏住的宫殿上空发出一束诡异的红光,待宫人前去的时候,宫中女眷皆疯的疯,死的死,仇氏也不见了。”
白归宁疑惑:“黑镯子?”
“后来因为此事太过诡异,皇帝暗中吩咐我,将老道斩杀,再把罪责以妒忌为名推给宫里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身上,说是她装神弄鬼,害死仇氏,投毒宫人,还为仇氏办了场声势浩大的法事。”陆无寂停了一下,“当年经办此案的人,除了我,全都被灭口了。”
白归宁挑眉:“那为什么独留下你?”
陆无寂讽刺的笑了一瞬:“他也担心仇氏若当真是妖会不会回来报复他,祸乱他的朝纲,暗中让我继续调查此事。”
“后来呢,那仇氏到底是不是妖?”白归宁俨然听的入了迷。
“不是。”
这答案连沈西河也惊了一下,手里握着的茶盏一顿,笑的讳莫如深。
陆无寂继续说:“妖孽不是仇氏,是她身边的陪嫁侍女,当晚的镯子,被仇氏提防下毒,让侍女先试了,她也没想到镯子是个法器,直到后来,我的人在奉安城外的乱葬岗找到仇氏已经被吸干血肉的尸骨。”
“所以真相是什么?仇氏被冤枉了?那侍女是个什么妖,那镯子又是什么东西,跟奉安有什么关系?”白归宁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陆无寂却不肯再说了,任她撒泼耍赖一率不理。
直到马车到了沈西河的一处别院,下了车两人还在生闷气。
当晚沈西河为他二人安排了接风宴,并根据白归宁的意愿去奉安知名的大酒楼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待沈西河离开后,她才神秘兮兮拽着陆无寂的袖子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看你在车上好像不太喜欢他。”
陆无寂好似微妙的笑了一下,转眼又是一脸冷淡:“我是不喜欢他,不止在车上。”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个结尾啊?”她许久没看话本子了,这么精彩的故事听的抓心挠肝。
陆无寂被她央的没法,只得继续讲下去:“仇氏也没有被冤枉,是她明知道那侍女是妖还带在身边,一开始侍女并未伤人性命,但不知怎么,那侍女有了心爱之人,要离开皇宫,仇氏一直靠着侍女的法术才能牢牢把皇帝拴在手里,一急之下为了把侍女留住就派人抓了她的心上人,结果那男人太虚弱,一不小心被宫里的太监弄死了,侍女知道后大怒,将宫中男人都吸进精血弄死,又追着仇氏跑到皇帝的殿里作妖,那日老道所指,其实是躲在仇氏身后的侍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