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信借宿老汉家中,不料竟得知城东之惨状皆与这地主周德有关,遂怒火中烧,暗下决心要惩戒周德,给城东百姓讨回公道。
可是如何惩戒?
且不说这周德与官员私下里有不少勾结,一介土财主,财大气粗自不必说,光是家中的爪牙走狗,依那老汉所说,就有两百余人,何况还备有不少兵器。
要是强闯,死的估摸着只能是张信自己。
一无钱,二无势,想开打又对付不来,无奈呀无奈。
张信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来,只得白白受着气,抱着手连连叹息。老汉见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便乖乖地出了房间。
屋外,漆黑一片。
二里开外的周德府邸,则是一片灯火通明,府外府内处处都亮着橘黄色的火光,将周府照得犹如白昼。
府门前看守的两个家丁似乎今日喝醉了酒,正东倒西歪地站在门前打盹,其中一人还趴在了自家的台阶上睡得呼呼作响,那样子像极了一条狗。
一个蒙着脸的脑袋从百来步开外的墙角探了出来,见二人睡得如死猪一般,便哼哼了两声,攀上了周府的围墙。
来者的攀爬技术显然并不高明,废了好些劲才踩在了周府围墙的墙头。
这位废了半天劲儿才爬上了墙的来客正是张信。
虽说时辰已不早了,放眼看去,周德府中的大院儿里也不见几个人影,可院子后边的屋中仍是一片嘈杂之声。
要说这周德到底是个大户人家,府内的景象可是让张信大开了一番眼界,这周府内怎生模样?但见:
青砖墙,灯火亮,木屋顶,冒漆光。竹绕墙栽,花围屋开,屋列成排,人曰妙哉。院内白雪,雪中花笑,屋内灯黄,女儿嬉闹,歌声阵阵,琴音袅袅。
好一幅秀丽景象!
张信这回算是见识到了何为大户人家,仅是这前院就有这般美景,想必全府上下,要如此布置,价格不菲。
看着眼前这花团锦簇的样子,张信实在难以把它和周德那张肥猪般的脸联想起来。
一个恶心的胖子,怎会有这般雅致?
张信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小心挪动着步子,这是他第一次翻墙,有些笨手笨脚的,挪了没几步就险些个儿摔了下去。
好不容易踩着墙头到了墙边一栋屋子的屋顶,张信就轻轻地俯下身子趴在了屋顶,站墙头的滋味实在难受,让他很难站稳。
张信轻手轻脚地爬过了屋顶,爬过屋顶,差不多也就过了前院,这回张信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周德家中的真实状态了。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房屋,一边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另一边是灯火昏黄、宛如死寂,如此鲜明的对比。
张信蹑手蹑脚地翻下了那幢矮小的屋子,弯腰快速地踏着步子前进,他和眼前的两排房屋间还有一点距离,中间隔着一片小小的空地。
本来继续走墙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左摇右晃的痛苦。
“啪!啪!啪!啪!”两排房屋中间的路上齐刷刷走出两排人,踏着整齐的步伐。
张信忙在空地上趴下了身子,乘势一翻便侧身滚进了围墙下的花丛中,打量着走来的两排人。
好家伙!还带着兵器!张信在心里默念道。
点了点数,一共是二十人,十人为一排,一排手里攥着长矛,另一排腰间别着短刀,人手一支火把,个个看上去都龙精虎猛的。
看样子这就是周德家武装力量的一部分了。
张信不禁露出了苦笑,要是真的冒冒失失强闯进来,指不定已经被这帮人剁成肉泥了。
“家主吩咐过了,今日起加强巡逻,都给爷把眼睛瞪大喽!”为首一人转身发话道。
“喏!”众人齐声应和,说罢便分作两队,排成了一排,在院里搜索起来。
张信面上裹着黑布,身上也穿着青灰色的麻布衣服,趴在花丛中,在黑幕的掩护下并不易被发现,但若是火把打过来,就不好说了。
张信在心里暗暗叫着苦,一时慌乱不知如何脱身,却见一人抄着火把,捂着肚子冲着方才为首那人叫道:
“五爷,小的肚子不适,可否......”
“快滚!”为首那人没好气地骂道。
“诶,谢五爷!”说罢他便捂着肚子跑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躲在花丛中的张信顿生恶心之感。
恶心一下倒也不是坏事,毕竟跑走的那人本该沿着花丛巡视的。
张信趴在花丛中,任由剩下的十九个人大摇大摆地搜索了一番,见他们走过平地进了前院,便爬出了花丛,朝左侧灯火昏暗的一排房屋奔去。
灯火昏暗些,也许更不容易被发现。
跑到墙边,张信蹲在墙角轻轻地喘了几口气,见墙边似乎放着一堆没用完的木料,便踩着木料,轻手轻脚地翻上了房顶。
刚翻上屋,又听得“啪!啪!啪!啪!”的一阵脚步声,张信忙缩起脑袋,只露出眼睛盯着下边。
这回来的只有六人,但也都拿着火把挂着短刀,在这排房屋跟前巡视了一阵子后,就留下了两人留守。
“好生看着,要出了事,爷宰了你俩!”打头那人恶狠狠地对着留守的二人撂下这句话便带着其他人走了。
看着走远的家丁,张信长了吁一口气,便蹑手蹑脚地在屋顶上爬起来。
他想尽快远离留守的这二人,再多打探打探。
“哎,老王,今儿个发生了何事,怎忽的要加强巡逻?”房顶下一个家丁的声音响起。
“听五爷说,近日家中有人要闹事儿,因而如此。”另一个家丁回道。
突如其来的两句谈话引起了张信的兴趣,他便用肘撑着身体,竖起耳朵听着下边二人的谈话,并稍稍探出了脑袋。
“****,闹个屁的事儿,就咱这阵势,何人敢闹事儿?砍不死他?”
“可别,听五爷说,是江湖上的人。”
“去**的江湖人士,去**的五爷,都是些该死的......”这家丁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连着五爷一块骂出了口。
二人叽叽喳喳地小声扯淡了好一阵子,喝醉酒那位终于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哎,老王,老子有点累了,你先守着,我睡会儿。”
不等另一人回答,他便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张信趴在屋顶上,看得直发笑。
看样子听不到更多东西了,张信便想离开,正欲起身,忽闻另一人小声唤了句:“老二?”
一片沉寂。
“老二?”
回答他的是一声猪叫般的鼾声。
“哼,睡得跟头猪似的。”
醒着的那位家丁轻蔑地啐了一口,便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疑神疑鬼地走开了,连火把都没拿上。
张信察觉这其中有些蹊跷,便翻身下了屋顶,周德家中四处都是雪堆和花丛,给他提供了隐蔽之处,方便他一路尾随。
家丁走了一阵子,来到了这排房屋的尽头,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着。
“吧嗒吧嗒......”黑暗的角落里丢出来一块小石头。
“是你吗?”家丁轻声问道,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事情办的如何?”角落的花丛中渐渐地走出一个黑影,带着黑色面纱,看不清脸,肩上露出的刀把隐约可见。
“周德近日加强了戒备,不便动手,不如推迟几日。”
“不能轻易推迟,师父给的时限将至,吾等时日无多。对了,府上的下人部曲怎么不见几个?”
“周德前几日将他们大部分派去城外做苦力了,约莫一百名护卫随行监督,周四是主管,明日返回,对了,何不于其返回时动手?”
“不成,那样会伤了百姓,更会引来官军,你知道师父的性子,他不喜欢惹麻烦。”
“唉,也罢......何时动手,拿个主意,小的也好安排。”
“本月十七日晚。”
“好,你快些离开吧。”
黑衣人听罢,两脚一蹬便踩在了一旁堆积的木料上,翻身过了墙,消失了踪影。
好矫健的身手!
张信在心里暗暗感叹,见那家丁已转身往回走,赶忙把脑袋藏在了花丛中,待他走远后,也起了身,利用那堆木料翻出了周府。
奈何越过墙头时手没抓稳,让他径直掉在了周府外的地上,愣生生将地上覆着的雪砸出了个坑,摔得他一身都痛起来。
看来有出好戏看了,张信拍拍身上的残雪,强憋着一身的疼痛感,在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道,边计算着腊月十七的具体日子。
翌日一早,老汉推开房门,见张信正躺在木床上,睡得香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