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顺利的进到了隔壁的房间。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房间里略显昏暗。靳刚看到身边都是破破烂烂的家具,脚底下每挪动一步都能带起来一阵灰尘,不禁皱了皱鼻子。回头打量方浮萍,见她似乎在考虑什么,皱着眉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左右看着。靳刚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把视线转向了其他人。
歪瓜裂枣的团队默契再次发挥了作用,几个人扑倒了跟隔壁房间共用的墙上,精准的找到了几块松动的砖头,砖头和砖头之间的缝隙被几个用来掩饰的碎石头填满了。除了胖丫,其余几个人各负责一个观测点,小心翼翼的拆着已经好多年没动过的碎石头。
大概是担心被隔壁的人发现,几个人从进门开始就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方浮萍还是一副自顾自思考的样子,在屋内转着,一会儿摸摸桌子上的灰尘,一会儿背靠着对面的墙角,不停调整方向。
靳刚虽然好奇,但是碍于此时无声的气氛,忍了忍没说话。
无聊之间,只好继续观察这个房间,因常年没有人打理,这里早已破败不堪。桌椅板凳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些早已发黄的空白账本、印刷品、标语散落在各个角落,风一吹,纸张跟着哗啦啦的响,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的字。地上散落着一团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彩旗,被绳子串成一串。空出的一面墙分成上下两部分,下面的墙围刷了绿色的油漆,上面的墙体则是砖红色,那是墙体本身的颜色。墙上有些残缺的大字,靳刚仔细看了一下,认出来是:计划生育是中国的基本国策。字的周围都是胡乱的涂鸦,应该是附近的小孩子过来玩的时候随手画的。
尽管破旧,但是从仅剩的这些痕迹还是能感受到一点当年的热闹。刚刚靳刚跑进来的时候左右看了一下,估摸这个粮库的粮仓大概是初中操场四个大小。靳刚想不通,这么大的一个粮库,怎么会荒凉成这个样子。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房间外面是一片黑漆漆的广场,没有一点动静。两间房子就好像在一个孤岛上一样,周围的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被无限的放大,隔壁的声音也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
先是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一阵阵的音乐的声音,声音柔缓。负责挖孔的几个人,已经到了最后的步骤,几个人相聚不远,各负责一个监视孔,只差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大家互相对望了一下,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这几个监视孔的位置刚好就在墙围之上一点的位置,靳刚觉得应是几个人当年的身高不足,这个高度应该就是几个人站直了后眼睛的位置。可是几年过去了,几个人个字都长高了很多,监视孔就只有弓着腰才能看到对面。
因为隔壁的窗子被糊住了,正门又一直有人进出,大家不确定这面墙上的空洞被挖开后,墙的那边是什么?是人?还是桌椅板凳?如果那边刚好被东西盖住,那岂不是白费了,又如果刚好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孔,那么几个人很快就会穿帮。
猴子看着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方浮萍身上,方浮萍点了点头。
猴子首先慢慢的将自己面前的小孔里最后一块石头挪开,动作很轻缓,生怕弄出别的声音。尽量先扒开一个小小的角,堵着洞孔的碎石子不敢完全拿下来,只是掀起来一个小小的角度。
这边的房间越来越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猴子面前的小小角落,追随着从那个小孔透过来的微弱光芒。猴子首先凑了过去,一只眼对着小孔,用力的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冲着疯子和兵哥点了点头,两个人会意也同时将自己面前的小孔里面最后的碎石块拆了下去。
疯子和兵哥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看了看众人,又分别向两边退开。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一点疑虑和不确定。靳刚和方浮萍向前走去,各占据一角,从小孔望了过去。胖丫则跟猴子挤在一起,无声的推搡着。
透过面前的小孔,靳刚看到了隔壁房间的情形。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刚刚也注意到了疯子和兵哥的脸色,但是自己看到时还是有点意外。
小孔的位置以及角度有限,靳刚看不到完整的房间。
在有限的角度里,靳刚看到,隔壁的房间很昏暗,烟雾缭绕,仅有的光源应该是头顶的电灯。诺大的一个房间,只有一个老式的灯泡亮着,好像是为了衬托这里的诡异气氛,灯泡的的光源不怎么稳定,时亮时暗。再加上房间里不同的角落里面飘出来的烟雾,让视线变的更加的模糊。
房间里面的人高矮胖瘦,各个年龄都有。跟上次韩璐说的不同的是,这里不只有女的,还有男人。大家都穿着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的衣服,按照衣服的颜色聚集,占据了房间的不同位置。
靳刚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在小屋外面的时候发现大家的衣服的颜色不相同,原来是为了分组的。他数了一下,能看清的,大概有黑色、红色、白色、蓝色。只是即使是同一个颜色,也有深浅,所以远看好像是有组织的队伍,近看却是一堆杂牌军。
人群以颜色来区分,每一组人都站成了一个圆圈,有的在低头念叨,有的双手合十,还有的在身前画十字架,更有甚者,在对着圈中央不停的鞠躬。靳刚此时的感觉,就好像这些人都在对着什么垂死挣扎,把毕生能想到的膜拜、祈求姿势拼劲全力的展现出来,正因为姿势拙劣,竟然看不到虔诚,只有说不出的慌乱。
离靳刚这里最近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一圈人。靳刚伏低了身体,看到了这些人的脚,发现圈的中间站了一个人,外围的人是在走动的,边走动变哼哼唱唱的说着什么,等人和人之间因为挪动出现空隙时,靳刚看到了圈中间的人的部分身形。
从背影看,这是个单薄的女孩子,身上披着一个斗篷一样的布料,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这个女孩子抱着手臂,好像在发抖一样。靳刚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这个女孩子的脚上,两只脚呈一个奇怪的角度站立着,一个脚尖朝前,另一只脚几乎是完全横了过来,一横一竖的两只脚几乎是垂直的。脚上面的小腿在哆嗦着。
靳刚犹豫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女孩子的脚踝,突然间身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靳刚回头一把拉住了站在身边的疯子,惊恐的指了指自己刚刚看的圆孔。疯子惊讶的看了看靳刚,顺手拉开靳刚,对着刚刚的小孔仔细看了一会儿。
方浮萍感觉到了几个人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两个人。疯子站起身的时候,还是一幅疑惑的表情,不明所以的看着靳刚,抬了抬眉毛,表示在提问。靳刚发现疯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有点着急。想了想,在原地摆了一个造型。
众人都看向了靳刚,几秒钟后,疯子突然间恍然大悟,长大了嘴巴,想要说话。
猴子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靳刚的样子,又看了看疯子,低头从刚刚的小孔看向隔壁的房间,很快猴子也明白了,方浮萍也点了点头。
只有胖丫在一旁抓耳挠腮,不知道几个人在演什么哑剧。隔壁的声音稀稀落落的,气氛诡异,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给几个人造成了压力,大家只是比划,不敢出声。房间越来越暗,要不是墙上又几个小孔可以透出一点光,恐怕大家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
胖丫不甘心的在周围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心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被胖丫翻到了一截蜡烛,和蜡烛放在一起的还有半盒火柴。
兵哥跟在胖丫身后,接过他手里的蜡烛和火柴,点着了蜡烛。胖丫的身边有一个五斗柜,大概是当时用来存放文具的,找到蜡烛后,胖丫又找到了几支圆珠笔。地上随处可见旧的账本,这回有了笔,有了蜡烛的光线,几个人至少可以沟通了。
靳刚抢了一支笔,在纸上开始写字,几个人借着隔壁烛光一起看向靳刚写的内容。
———刚刚我看到的一圈人,中间是班主任的女儿
靳刚写完后,又摆在了一个姿势,这回胖丫终于明白了,班主任的女儿是小儿麻痹,两只脚无法正常直立,一侧的身体是不受控制的,所以,两个脚平实站立的时候就是这样垂直的。
胖丫在心里鄙视了一下靳刚的演技,只是把脚摆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开始跳皮筋呢,胖丫翻了一白眼,拉了拉靳刚,示意靳刚看自己。然后一只手放在腰侧,两个脚打着绊走了几步,果真,跟班主任女儿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胖丫亲身示范教学结束后,继续看靳刚写字。
———我觉得,大家把一个人围在中间,中间的这个人就是她们的目标。
猴子点了点头,隔壁的房间处处透着诡异,如果说着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伙,可是连服装都不统一;每个人好像都很虔诚的信奉这个教,可是就连祈福的手势也不相同;房间里面营造的氛围应该是安详的,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透漏着焦急、极度的不安与焦灼。
———班主任的女儿在正中间,会不会有危险?
靳刚写下了第三句话,大家这个时候都看向了方浮萍。心里想的是同一个问题,班主任的女儿会不会像方浮萍上次一样遇到类似的危险?隔壁房间的人,接下来会怎样?
从开始到现在,方浮萍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靳刚连着写了几句话,也没有得到反馈,一时间不是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路错了。
这个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的兵哥,突然快速的挥起了手臂。见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后,用手指了指门口。
借着胖丫手里若隐的烛火,大家凑到了门口,听到了隔壁房间有人走出来的声音。隔壁应该是结束了祈福的仪式,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兵哥将房门打开一个小缝隙,几个人的脑袋依次排列在了这条缝隙上,活像是被串成一串的糖葫芦。
几双眼睛,拼命的眨着,仅有的光线都是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隔壁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废弃粮库,居然还会有几个中学生一直在躲在暗处。
隔壁房间里面的人鱼贯而出,排着队像远处走去。胖丫认出来,他们去的方向应该就是围着粮库外围的那一排宿舍。
难道还没结束?靳刚觉得这些人都是有目的往前走,不像是普通集会结束后各回各家的模样。
胖丫回身找到刚刚靳刚写字用的笔和纸,然后迅速的的写了几句话,拿给猴子和疯子看了一下,两个人点了点头,从后面的窗子翻了出去。
靳刚回到刚刚挖开小孔的位置,继续观察隔壁房里的人,只见每一圈正中间的人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在说着什么,房门打开后,房间里面的烟雾也跟着慢慢的散了去。很快,音乐声也停止了。
等到最后的人也离开房间后,靳刚转过头来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
“胖哥,你刚刚写了什么?猴子和疯子去哪了?”靳刚说出了心里的疑问,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在不能说话又昏暗的地方,人都要憋疯了。
胖丫看了看靳刚,看他猴急的样子有点好笑,如实的跟他说道,
“刚子,这里的事儿,可以跟你说上一整天,这个粮库有很多传说,我刚刚发现那些出去的人去了粮库东面的宿舍,就让猴子和疯子过去看看,他两身手最好,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等消息。”
靳刚知道,现在不是打探的时机,想着回去再问问这个粮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哪里都透出诡异。靳刚发现,从进来开始,方浮萍就一直保持沉默,不像往日的作风,心里犹豫,难到是她害怕了?对上次被绑架的事情心有余悸?
带着询问的心情准备关心一下方浮萍,看到方浮萍的造型后,靳刚瞬间觉得自己想多了。
方浮萍在房间的正中间,拉过了一张椅子,像个猴子一样蹲在椅子上目视前方。
靳刚……
“支书,你一个大姑娘,能不能优雅一点?你蹲在这里,光线又不好,这里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你这个姿势像只猴子……”
方浮萍没理靳刚,看了一眼胖丫,问到,
“还记得这里的传说吗?闹鬼的那个。”胖丫好像没能明白方浮萍为什么这么问,略一停顿,还是接了下去。
“胖爷我外号民间杂谈小百科,这必须得记住啊!”
于是,胖丫撸起胳膊,脚踩一摞废纸,拉开架势,将几年前的闹鬼的事情做了一个大概的描述。
原来这个粮库曾经是一个事业单位,胖丫和方浮萍小时候,这里曾经很热闹。城市的周围有一些乡镇,有大片的耕地,每年都会上交一部分粮食到这个粮库,再由粮库运至各个粮油市场进行销售。
方浮萍几个人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玩,存储粮食的地方是很大的一片空地上堆起来的若干粮仓,地方空旷,又有粮食作为遮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不用担心被抓到,累了就找一个粮仓睡在粮食堆里休息一下。后来几个人慢慢长大了,虽然不再像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偶尔路过也要进来晃荡一圈,就好是自己的领地一样。
直到两年前,这里突然传出了了很多传闻,慢慢就荒废掉了。传闻的版本有很多个,胖丫说的这个是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
两年前的冬天,这个粮库突然间穿出了闹鬼的事情。刚开始大家还不怎么相信,北方人胆子大,很多年轻力壮的成年人对这这样的事嗤之以鼻,都说要亲手过来抓鬼。据说当时有一个不信邪的年轻人,在粮库上班,眼看着粮库要倒闭,心里不甘,还拉了一个中学的物理老师过来一起研究,结果也不了了之。直到最后,这里的一个负责人被吓疯了,天天拉着大家说胡话,大家才觉得害怕不再探查,粮库也随之倒闭。
当时,方浮萍和歪瓜裂枣几个人也积极参与了抓鬼,但是后面事情越闹越大后,几个人就被家长们不约而同的控制了起来。也最终成为了几个人的闯祸生涯的遗憾。
据说,闹鬼的地方就是刚刚隔壁集会的房间。很多人都看到了鬼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看到的居然是十分相似,所以大家事后一对,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只是以讹传讹,大概也造不成太严重的后果。但要是多人都亲眼所见,就不一样了。最后,这里再也没人愿意来上班,直到荒废。
胖丫着重描述了一下鬼影的样子,据当时看到的人讲,影子会移动,有时候还是倒着的,在墙上飘来飘去。而且形态也不尽相同,好像男鬼女鬼都有,最后传说就变成了这里是个地狱的入口,所以有很多鬼魂进出。
方浮萍听完胖丫的说法,很轻蔑的瞪了他一眼,显然她自己并不相信这些谣言。
靳刚听着有趣,还在追问细节,问着问着,问道了一个问题,方浮萍本来还是蹲在椅子上左右看着,听着靳刚的问题,也不禁转过头来。
靳刚问胖丫:“既然当时闹鬼那么严重,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疯了?这个人是谁,做了亏心事吗?还有,之前为什么好好的,难不成地狱里面人满了,突然间开一个口出来玩玩?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鬼的?”
胖丫觉得,跟方浮萍谈鬼,就跟对牛谈琴是一样的。捂着胸控,咬牙的说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也是一个关键,疯了的人据说是这里的一个小头头,好像是一个什么主任,手里有一些权利,这就是另外一件诡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