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粮库曾经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来的地方。
北方以种植粮食为主,城市周边的农户有大量的耕地,耕地面积大,每年只能收成一次,所以一年四季的作业很呈规律。春季播种、秋天收粮,等到了冬天,气候变的异常寒冷,农民们就只有躲在家里吃余粮,俗称猫冬。
粮库就是大批量收农户粮食的单位,跟着农民的作息时间一样,从秋收的时候开始忙,一直忙到入冬。除了这两个季节外,其余的时间就是一些简单的记账分发、保管的工做。
送粮的农户,也各自有自己的盘算,为了早点卖完粮食或者收粮食的时候可以缺斤少两不被发现,时常拿一些农村常见的家禽蛋类送礼。本来先收谁家的粮食也无伤大雅,收粮食时偶尔的缺斤少两也不容易被发现。而对于在粮库上班的人,因此能多点过冬的肉禽食物,在那个大家都不富裕的年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种种原因,使粮库的工作变的越发的抢手。
但是,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粮库也不能幸免。
胖丫刚刚所说的那个主任是当时的一个负责人,一朝权利在手,颇有点翻云覆雨的意思,谁能来、来了做什么先要在他这里挂上一号。据说从这个人的权利就跟他的身材一样,迅速膨胀。到最后,粮库的各个岗位竟然明码标价,明眼人都知道,要想做到这点,没有上下的串通,没有其他领导的默认,恐怕也很难做到。
就是在粮库的工作标价最高的时候,出了事情。
据说有一个农村过来的女孩儿,家里很穷,重点高中毕业后成绩优异,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能去上大学,被当地的村书记举荐至粮库上班。本来各种条件都够了,学历、介绍信、考试成绩,可就主任就是不批,所有的档案都在这个主任这里卡着。后来有人说,当时听到这个主任对人抱怨过,嫌弃那个女孩子家里没钱,没有眼色,一幅穷酸样。
对于当时的粮库来说,这只不过是众多求职人员的一个,本来不算是一个多大的事。直到事情被拖了太久后,女孩子实在是忍不住,急于上班赚钱,主动来粮库找了主任几次。主任自然是一副看不惯的神情,冷嘲热讽的把人轰走了。
在粮库工作的人,大概平时太闲,天天等着天上掉事情嚼舌根,就充分发挥了想象力,把女孩为了上班能做的事情都编排了一遍。最后,事情的版本就变成了女孩子主动对主任投怀送抱,被主任拒绝,以人品问题丢掉了这份工作。
事情的最后,这个女孩子就自杀了。有人说是因为太穷了,家里压力大;有人说是为了对抗恶势力,不惜以命相绝;还有一个说法,说是投怀送抱被撞破了,然后恋爱告吹,羞愧难当。
几个版本的猜测,都很像猜测,没有哪一个说法能更真一些。
这件事被热议了一阵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就被其它的话题所取代。可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在这件事过了三四年之后,又被翻了出来。
胖丫又不遗余力的把闹鬼的经过仔细描述了一番。
大概是两三年前,一个晚上,值班人员照例巡视仓库。本来只是走个形式,回来做一个记录就可以了,可是这个人远远的看见办公室这边有光,以为是有人下班忘记关灯,就顺路过来看看。
等走近了发现,办公室的光线比平时大家使用的灯要暗许多,很像是有人在房间里面是用手电筒的感觉,当时这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贼在偷东西,一时之间不太敢进去,怕小偷带着武器什么的。
想了想,这个人决定偷偷的去办公室隔壁的房间,两间房间挨着,窗子又都在同一侧,只要翻到窗子下面,借着光线从外面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如果的真的是小偷,自己再跑到外面报警。
结果,这个人从外面向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做梦都在后悔的一幕。
先是一个白影子从眼前飘了过去,等这个人看清时,发现那个影子是一个倒立的女人。怪就怪在,影子呈倒立的,但是衣服和头发都没有因为倒立而发生变化,就好像这个人是在一个与我们相反的世界一样。就在这个人长大了嘴巴想要喊的时候,发现鬼影子迅速的到了眼前,也不再倒立,直直的就冲自己来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个影子就穿过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个鬼影子的存在,直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这里面包括了胖丫提到的几个有名有姓的人。很快,关于鬼影子的讨论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重要的事情,关于闹鬼的原因逐渐的分了派别。有刚刚说到的地狱入口派,也有女鬼寻仇派,一时间热火朝天,不足而论。
对于女鬼寻仇,人们就自然的想到了那个自杀的女孩。
主任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于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自告奋勇晚上留下来抓鬼。
结果,第二天,主任疯了。
方浮萍听到这里,忍不住冰冷的问了一句:“如果是女鬼寻仇,为什么是三四年后才回来报复?一般的套路不都是刚死的鬼更厉害吗?难不成女鬼也跟白蛇娘娘一样,需要修炼?”
道理是没错,可是,偏偏是在听完一个心惊肉跳的鬼故事后,从一个外表文静的女孩子嘴里问出来,靳刚觉得方浮萍是没救了。
当然,不止是方浮萍觉得这个故事荒唐,靳刚也觉得这就是聊斋志异现实版。
听到方浮萍的吐槽后,决定暂时忽略她是女孩子的事实,跟着补充道:“为什么大家对整个事情描述的这么清楚?感觉好像是看电视剧,剧情都是跌宕起伏的。一般来说,旁人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细节啊?”
胖丫翻了翻白眼,继续说道,
“就算当时发生的事情跟实际不符,但是鬼影子确实很多人都见到了,你说要是一两个人见到说是假的还有可能,当时至少也有十多个人亲眼所见,包括我二叔,他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他亲眼所见,当时还发了毒誓,如果骗我们,永远娶不到老婆,那这个怎么解释?”
“那二叔现在还在打光棍?”靳刚无情的问了一句。
胖丫决定跟他绝交。
方浮萍千年不变的表情,突然多了几分动静,眉头皱了皱,不理会两个人的吵闹,继续说道,
“这件事确实奇怪,但是我就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就算事有什么鬼影,那也是人为的。”
胖丫摇了摇头,拍了拍方浮萍,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孩子,你还小,没见过的事情还有很多……看见了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更何况我们看不见的世界?”
“那是该相信看见的,还是相信没看见的?”
胖丫……
靳刚嘟囔了一句:“这件事确实奇怪,怪就怪在很多人看到了……”
方浮萍一下子愣住了,刚刚要嘲笑胖丫的话都咽回肚子里,猛的转头。靳刚看到方浮萍的反应愣了一下,觉得方浮萍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有点紧张的看着她。
方浮萍笑了笑,一脸的神秘。
靳刚很少看到方浮萍笑,在这个闹鬼的房间里,借着隔壁的光线,突然看见方浮萍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突然就觉得她是不是被女鬼上身了,吓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在疑惑时,听到方浮萍慢慢的说了一句,
“你刚刚说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我觉得既然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就证明这个鬼影子是存在的!”
胖丫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孩子终于开窍了。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鬼影子是怎么做出来的!鬼肯定是假的,很多人看到了就证明确确实实有人做了一个大家都看到的鬼影子……”
胖丫觉得孩子没救了。
就在大家还没完全想明白方浮萍的想法时,房间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本来大家说话时都是放低了音量,又是正在讨论闹鬼的事情,突然的一生巨响,靳刚觉得自己好像要原地蹦了起来,又被一个无形的手给按了下去。
靳刚眼睛还没看清门口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猴子紧张的声音。
“快跑!”
话音跟着几个人的向外跑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那一刻靳刚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顶冲着,刚刚猴子的两个字,虽然没有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语气里面的紧迫感是实实在在的。靳刚对路不熟悉,跟在几个人身后,拼了命的往外跑着,直到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后面追赶的声音。听声音,后面追赶的人不在少数,一边跑还在一边嚷嚷着从边上包抄。
几个人奔跑的速度都不弱,很快就跑到了粮库的外围墙边上。只见猴子和兵哥分别从两个地方挪出了几块木头架子,然后锋哥和胖丫冲上来扶稳,方浮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木条,她将木条迅速的插入架子的链接处,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个完整的梯子出现在了墙边上。
靳刚眼睛瞪的老大,啊啊了半天,想要说什么,被猴子推了一下,才勉强闭上嘴。方浮萍第一个爬上了墙,接着是兵哥、胖丫、猴子,疯子又推了一下靳刚,示意他爬上去。爬到粮库的墙上时,靳刚才发现兵哥第一个从墙上跳了下去翻到了另一侧,接着是猴子,两个人在下面先接住了胖丫,然后是方浮萍。疯子最后一个爬上来,占到了墙上后,伸手一拉把梯子也拽了上来,靳刚赶紧搭了把手,把梯子从墙的这边拉到了另一侧。
等靳刚和疯子落地的时候,发现方浮萍几个人已经又将梯子拆散,变成普通的木架子跟附近的杂物堆在了一起。
几个人没再停留,迅速的往大家停自行车的地方跑去。
骑上自行车一路无语,冲上大马路时,大家都不敢回头。
直到一路飞奔回到了胖丫家里,把房门关好,靳刚才把一口气喘匀称。
几个人惊魂不定的平抚了一会儿,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追赶,才互相对望了一下。
猴子知道大家的疑问,率先开口说话。
“疯子被发现了,差点撂那儿……”
靳刚注意到疯子的脸色异常的惨白,平实属疯子最为稳重,靳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惊慌的样子。
疯子对着大家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却突然又停了下来。直到大家等的有点不耐烦时,他才继续开口,第一句话是对着方浮萍说的。
“大萍,我刚刚看到的事情,我觉得你、你应该回避一下……”
靳刚观察疯子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有点尴尬的神色,靳刚揣摩,疯子这么说肯定不是怕吓到方浮萍,毕竟方浮萍连鬼都不怕,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原因了。
方浮萍的表情一如即往的的淡定,咬了一下嘴唇,淡淡的说,
“我不认为你该瞒着我,毕竟所有的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我,而我也跟他们打过交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都有心里准备,而且相信我,我刚刚在粮库可能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为了验证我心里的结论,我觉得我得听你和猴子把事情说完。”
疯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等了一会儿,却不像开始那样犹豫。
“好吧,那我就将我看到的说出来,你们可以随时问我,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有点懵圈,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疯子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抬起袖子擦了擦。
“我跟猴子当时来到了那一排宿舍的位置,我们商量从宿舍的两头向中间找过去。刚开始,外面一直有人,我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所有人都走进了各个房间,我才敢慢慢靠过去。路过第一个和第二个房间时,我看不到里面,窗子被窗帘遮挡,只能听到里面好像有人说话,但是听不清楚,等到了第三间房间的时候,窗帘刚好有一个缝隙,我就看到十分震惊的一幕。”
疯子停了下来,看着方浮萍,方浮萍点了点头。
“我看到,班主任的女儿躺在了床上,几乎没穿衣服,然后,然后,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那人……”疯子涨红了脸,却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猴子心里了然,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拍了拍他,
“别说细节了,后来呢?”
疯子松了一口气,继续说,
“我当时气疯了,我看到班主任的女儿躺在床上,一直在抖。我在外面就直接骂了一句,然后拿起地上的砖头就想进去削他。等我冲进去的时候,那个人好像没反应过来,我一板砖直接打到了他后背上,这个人都没反应。我当时怕把人打坏了,要不这一砖头就打他脑袋了……”
“再后来,大概是因为我突然出现了,班主任的女儿开始撕心裂肺的喊,我有点懵,想着喊声一定会把人都招来,不由自主的就想往外逃,等我走到门口时,我看到了班主任……”
疯子停顿了一下。
胖丫拍了拍胸口,好像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开口确认,
“还好,肯定是班主任过来救人了,要不这个丫头可遭殃了,班主任看见这个场面是不是想撕了那个男的?”
疯子转头看了看胖丫,又变的犹豫和尴尬,靳刚不解,还没问出口,就听到疯子说了一句骇人的话。
“问题就是,当时班主任好像更想撕了的人是我……”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静的有点瘆人。
靳刚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慢慢崩塌,他甚至都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碎片在脑中撞击着。
猴子:“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班主任知道那个男的存在,看到你后,她觉得你是坏人?”
“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但是班主任肯定是看到我了,而且看我的目光非常不友好,我觉得,要不是我马上就跑了,她应该会冲上来打我。”
胖丫:“疯子,你是不是吓傻了?”
“我保证,我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保证,班主任当时的眼神是杀了我的心都有。”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难道不是救了她的女儿吗?为什么……”方浮萍小声的说了一句。
疯子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极速的问侯子,
“我跑出来没几步就看到你了,你那里怎么了?”
“我听到你那边有动静,就想找你去,可是没走几步,我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