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眼前一亮,赞声道:“你百桦都会骂娘了?”
“滚蛋,过了诗会,明日一早,去冰水铺子给沈姑娘道歉。”
“一定,方才着实有些失态。”卫央一手抓着后脑勺悻悻道。
“行了,你在外不睡便是德。”百桦没好气的说道。
胭脂河畔,大大小小的文摊又开了张,只是代表花舫上的铭牌都摘了去,专供才子佳人吟诗取乐。十五这天的诗会,胭脂河上不游花舫,只有河中琅舫跟河畔处来往的十八支小舟。
两人在河畔逛游许久,卫央游的畅快,文摊外边的小摊吃食他尝了个遍,百桦不像他那么悠哉,边走边琢磨着登舫的诗词,忽而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女子出现在他两身前不远处。
“雅姐姐!”卫央小声招呼,女子望着卫央微笑示意。一旁的百桦完全没有发现,仍在低头琢磨他的《剑阁》,越来越近,卫央停脚,百桦走到前面,卫央抬起屁股向前一顶,百桦身形稍晃便稳住身形,微微摇头叹声道:“消停一会儿可好?”说着抬起头,正瞧见霓雅站在他身前,今天的霓雅虽然未着女子衣裙,却梳了女子妆容。
百桦面色通红,红到脖颈,温声道:“雅姑娘。”
两人离的很近,若是卫央力气再大些,桦大公子就能跟霓雅撞个满怀。
“百桦、卫央。”两人挨的太近,霓雅的脸颊上也泛起红晕,两侧酒窝跟一双剑眉映衬之下,略显风华。
“雅姑娘今天更好看些。”
“那是自然!”霓雅双手交叉胸前,把头扭去一边。
“雅姐姐,我桦大哥安排了门路,待会儿咱们可直接到渡口那儿去寻小舟的对诗先生。”卫央在一旁突然插嘴道。
霓雅轻叹:“我一武人,不知备来的词赋能不能过得去渡口先生的眼。”
“古有千锤百炼为一绿,雅姐姐几年悟学为一渡口小诗,定成的。”百桦不知道,几年前霓雅曾偷偷找过卫央,求问他如何吟诗作赋,那时候的卫央平日里每天都捧着本从宜山某位教习先生那借来的典籍,瞧着极为正经。
卫央如今瞧着不是什么风雅儒士,翩翩公子,但整个宜山的书,他早就读完了。他的第一本书是从抓百天读的,除了睡觉,一刻未停,这也是卫长卿对他少言寡语的缘故。卫家是将门,如此行径自然是不讨喜的,不过娘亲疼他,总是遣人偷偷的淘书给他,十数年如此,不然纵有才气,又怎能做到秀口一吐,便是半个宜山呢。
三人行至渡口,一位中年布衣汉子正朝着他们摇手招呼,诗会渡口其实也没什么门路可走,无非是与人换些钱两而后替自己排个位置。百桦微笑着迎过去,接了汉子的位置,又付了另两位汉子的钱两,三人便排到了的渡口靠前的位置。
胭脂河中央,那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大船便是琅舫,日头歇了,余光与河面齐平,好个秋水光景。
三人乘上小舟,对小舟上的先生躬身行礼,先生带着斗笠,颇为神秘。
小舟上的先生见三人行礼,微微点头,示意三人坐下。
先生问:“可备诗文?”
百桦答:“有的。”
“说来听听。”
百桦躬身施礼,而后缓缓说道:“在下于桃庵学剑,写此《剑阁》表剑意。”
对诗先生微微点头。
“桃有清平树,出入水无声,桃簪三尺木,原在泥土中,我与桃香近,淘也百步空,天痕寄两色,一剑欲乘风。”
“桃庵之处清乐,池影练剑平乐,百步无木,乘风起剑,略有寒乐,我道你三尺剑意,一尺清,一尺平,一尺不清平。”说罢,先生微微抬头,望向霓雅。
霓雅与对诗先生行了一礼,开口道:“我也读剑。”
先生点头。
“碧水庄亭,边头饮,落水竹楼,江湖月,敢道天上云台路,凭谁问,谁道女子无长气,剑吼西风。”
先生望着霓雅语声长叹道:“剑吼,善亦,可蹬琅舫。”
霓雅一词,把百桦、卫央两人都听愣了神,当真骨子里的英气,卫央扬声道:“这若不能蹬舫,孰能蹬舫。”
先生对望,淡声道:“可备诗文?”
“未备。”
“两位小公子便上岸去吧。”
“百桦为何不可。”
“喜也最后一句,不喜也是最后一句,文人儒士,怎可染杀性。”
“那在下便与先生论论此文。”
“哦?且论,若能说服于我,亦可蹬舫。”
“桃庵之地清静,先生便说清乐,与水中倒影苦练剑术,先生便说平乐,出剑之时,先生又说寒乐,是也?”
对诗先生微微点头。
“那先生浅了,诗文诗文,文由心声,先生之心,非此文之心。”
对诗先生手中抓起撑船的竹篙笑道:“且说。”
“一人一桃庵,是为养,对影琢技,是为长,乘风而起,是为放,种花养花,如此清平不清平?”
“哈哈,卫小子,还是这么能贫,清平倒是清平,且不成了《花阁》。”对诗先生摘下斗笠,笑的合不拢嘴。
这小舟上的原来是辛老先生,曾借过卫央不少书籍,教了不少道理,于卫央而言,真可称之为先生。见到对诗先生摘了斗笠后的面容,卫央恍然,起身又施一礼道:
“辛先生。”
“花种了,你得圆回那三尺剑意。”
“一尺桃花,一尺酒水,一尺桃花酿的酒水。”
辛老先生抚须大笑:“好剑。”起身撑起长篙,载着三人向琅舫游去。
蹬上琅舫,辛老先生挥手至别,三人对其躬身行礼。
踩着船板,霓雅是开心得不行,到处张望,百桦摇头轻叹道:“到底是让你改成了花阁。”
“辛先生老顽童,他引我改的,咱当时可是为了救你,不然雅姐姐一人蹬了琅舫,你可放心得下?”卫央嬉皮道。
“没有你,辛先生岂会刁难?”百桦翻了个白眼。
卫央笑着答道:“又聪明了!两不相欠,两不相欠。”
“不想雅姑娘之词有如此豪气。”
“错了,是江湖气。”卫央淡然道。
琅舫极大,足可乘百人,蹬舫的文人们三两而行,或聊河风秋水、或聊谦谦君子、或聊白月佳人。此间景色,最合得痴情男女,百桦和霓雅一直红着脸蛋不吭声,卫央识趣,嚷嚷自己闹肚子,便自己溜达去了,秋后的天,如都城戏子的脸,白天还晒的冒油,这会儿几阵河风便吹得人身上凉嗖。
溜达到船尾,便少了热闹,只有一个背着土豆的舫工忙着做活。
“老杜,这河比从前如何?”
“这会儿不行,朕在位时,爱妃争着伺候,公子还得咬词儿。”杜钊化为透明灵体立于卫央身侧,开口道。
“没说姑娘,我道是光景。”卫央无奈道。
“好上不少。”
“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词儿说的好听。”
“我若说出这词句,那忘川酒劲儿定是解了。”
“朕知公子,颇有来头。”
“甚来头,裴怡情那小子又瞎诌啥舌头。”
“朕会观人。”
“得了吧,你也就观女人。”卫央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杜钊双臂交叉环在胸前,傲声道:“风波亭里的两拳,气海里的半柄铁剑,皆有浩然气。”
“无用,要读书!”
天沉的快,卫央不觉打了个喷嚏,坐得久,身子骨有些禁不住河里的冷气。
“小央,莫在这儿坐了,再晚席宴可没了位置。”说话的是霓雅,卫央一回头,惊的从上到下打了个哆嗦,他就离了两人一会儿,霓雅说话的语调都从百桦了。
“雅姐姐,这就来。”
杜钊斜撇一眼,随后散入魂幡在卫央的心湖里朗声道:“孬。”
进到舫楼内,便是席宴,席宴座位摆放成一个大圈,大家围坐,圈子中央设有主位,那位置便是今年宜山诗会主办何敬陵的。打眼一望,正对卫央的那个席位坐着的就是何廖堂。卫央三人一进舫楼,何少就盯着他,见卫央瞧到他那,何廖堂轻摇折扇竟抛了个媚眼过去,旁边的姑娘见到何少那番作态竟心生醋意,使劲儿挺了挺胸脯后顺着目光寻过去,与卫央撞上后整个人就呆住了,悲情言语在心里打转:“不想风度翩翩的何公子,竟是龙阳之好。”
......
黄泉小隘,一个只能容得两人的小棚下坐了个黑袍人儿。
一个上身赤裸的老头掂起酒碗道:“来碗?”
“来。”
黑袍人儿接过酒碗一口气干下,沉声道:“再来。”
老头子咧嘴,又掂一碗。
“再来!”
没一会儿,喝了一十八碗,喝的老头子眼皮颤悠。黑袍人儿轻拍木桌又道:“再来!”
老头子跳脚一拳轰在黑袍人儿身上,打的黑袍人儿倒飞出去老远。
“兔崽子,找茬是不,未经情事喝你娘的忘川,当老夫这儿是酒品铺子!”老头子破口大骂。
“你让喝的。”黑袍人儿答道。双指掐剑诀,一柄流水长剑立于身侧,嗡嗡作鸣。
“剑修狂个鸟甚!”
“吾名大河,来代先生踢前辈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