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一堵墙的距离,但她离去两秒后,所有之前她和我的对话瞬间消散,一句也回忆不出。就连对她是否如我想象那般是高马尾的猜想都已如风飘散。
转身后我意识到,我自始至终也没想到她的名字,宛若高马尾一般只知此人存在,遇见便能想起,若不见便始终不会念起丁点。这念头使我见鬼似的走得仓促,想起某人说过,爱情就像鬼,听说过却没人见过。我的感受告诉我,爱情发生时若不察觉,那自然就是个鬼故事一样飘渺,还会让人把该爱的人当作鬼一样躲开。我见到的是爱情吗,这个词在我口中出现让我觉得玷污了爱情,于是赶紧断了念头,就当见鬼了。
世间难有如此淳朴清新的鬼。
某些关系的存在基于那个时间,那个环境而维持,当时过境迁,此类关系存在的结局就是存在在记忆中。要不怎么说“往事只能回味”么。
一阵由弱渐强的鼓点在耳边响起,感觉更像一起灵异事件了。我看着四下无人漆黑的街,想要跑又怕撞进另一个神秘的领域,站在原地驻足无措。听着鼓声越来越近,连心跳也被逼到跟其同一频率上去。我屏住呼吸等着未知来临。
被风同鼓点一齐送来另一个声音渐起,一股微弱的引擎声从后面追上来。
等待许久,但声音的主人经过时却很短促,一辆装着低音炮的摩托车由远处驶来又迅速消失。我只来得及看见上面坐着两个人,都戴着相同的头盔,低音炮掠过我时只留下一句歌词“风雨扛在我肩头哇,无怨无悔不回头哇”。
之后便一切随风。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摩托车经过,心里无比羡慕,但却在四下无人的街上骂道,蠢蛋,两个轮有四个轮舒服吗?冷死你。然后暗下决心,该攒钱了,是时候买辆摩托车了。
午夜街头,我在黑暗的边缘与路灯交接处想象自己并非用双脚行走,而是假想左右脚交替便是车轮转动。纵然脚上的黄靴有诸多不好,但在此时只是防水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满意,它使我随意踏在路上也不用刻意避开积水,使我这辆摩托即使在人行道也能任意驰骋。速度不快的我,也已然超越十几盏路灯。但已超越的并不值得炫耀,正真叫人鼓足勇气的是前方即将踏上的道路,纵然处处积水,纵然偶有黑暗,但我知道这些都将被我穿过。若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中走出来,就算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也是抬腿就走。
不知为何,在没什么大事发生的寻常雨夜里,我感到一股舒畅的兴奋,因为之前的谈话,亦或是与之交谈的人物,再者前面一路所遇困顿,等等这些都好,原因已无所谓,昔日的莫名同今天一霎那的通透重合,便只需享受即可。
但有一点不好,夜深已不适合开车,今晚我本该能握紧方向盘的时刻又将推迟到明天。我不知该如何向同车的二人解释,作好接受他俩抱怨的准备回到饭庄,却发现二人已然喝醉躺在床上聊天说胡话。
我说,你们喝了酒明天不能开车了。
炜翔说,买头马骑着去。
展昭说,马卖匹,牛才卖头。
炜翔说,好好,马卖匹马卖匹,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我。
展昭,你本来就说的不对,我说的才有道理,你这是狡辩。说着就站起来嚷嚷着,来,把头伸过来,让我给你一巴掌。而后被我拦下,却很轻而易举,我只是一碰,他便又倒回床上。
炜翔翻身转向墙那边,嘴里嘟囔着,别对这世界讲道理,即使它对你讲得头头是道。
之后两人便失去意识呼呼大睡。我随意洗漱一番,就着炜翔空出的床位睡下,中间嘉玲与她的未婚夫找到我询问几句,调侃后叮嘱我要照顾好房内二人便离去。聊天中我才知道炜翔在晚饭一开始就被展昭灌醉,而展昭在灌醉炜翔时不小心也把自己灌醉,之后便一直在饭桌上东倒西歪,直到前几分钟晚宴结束才被扶回房间。虽然宴会结束后老毒便已离开回家,但我认为眼下二人的状态和此人脱不开干系。
躺下后我觉得在柔软的床上整个人拉伸开是极度舒畅的感受,只是身边炜翔睡姿极其丑陋,身体仿佛折断一般躺得横七竖八,显得煞风景。把炜翔全身蹬到墙角后,我照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辞职后我没有立即回去家乡,而是继续在上海逗留了一段时间。我本打算用领到的工资和读书时攒的一些钱凑起来去考赛车驾驶执照,也不枉费对速度向往这么多年。得知正真所需的费用远超我当时所有资产几倍还有余,我瞬间想枉费多年对速度的向往,但又不甘心,毕竟辞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想学赛车。而且我对此事谋划多年,远胜于展昭,炜翔和我策划这次出行的时间,甚至在我第一次骑单车,第一次坐车,第一次踩离合器刹车油门,都在为学赛车打基础。对儿时梦想的守望让我继续无望地留守在上海,迷茫如在校园中一般混日子。
得知考赛车驾驶执照无望后,我关上门一个人在房间里折磨自己的肉体——狂做引体向上和俯卧撑。对生活充满暴怒的阶段总是拥有好身材,因为把对生活的气都撒到了自己身上。这种不伤及花草的发泄行为实属好事一件,最后还能博得掌控身材,掌控生活的美誉。何乐而不为呢。
我决定从力所能及的做起,开不起赛车就开卡丁车。我规划着不会再增加的资产,除去跑卡丁车的费用后还有结余,剩下的钱足够继续在上海迷茫好一段时间,而且不用节衣缩食。开赛车的旧念头立马回缩,给新来的理想腾出位置。我用一夜的时间在床上翻腾,清醒和梦境来回交替,天亮时终于稳定住新理想大楼的根基。于是我揣着新计划和旧钱包去找卡丁车馆。
赛车馆离我不近,有两个多小时的地铁路程,但这对上海某些人来说不足为过,他们每天在上下班路上花的时间就差不多是四五小时。我想既然他们日复一日为去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都能忍受这段束手束脚的时间,那我也能。
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第九十分钟我便开始觉得人生无望,其中还包括地铁行驶在地面上的轨道时,我在空荡荡的车厢内靠研究窗外的建筑风格以及细数经过的大小江河的数量打发掉的二十分钟。
某一瞬间,我盯着前面站着的人的裤裆,甚至忘了我为什么坐在地铁上。后来的时间我开始思考那些上班族靠什么打发每天睡醒后和入睡前的地铁时光。答案是玩手机。这点毋庸置疑,甚至思考完后才发觉自己思索半天得出的竟是完全不用过脑子就显而易见的答案。这是很正常的行为,但由于某天上班我到地铁站才发现忘带手机,于是两手空空走入车门。这“走”是比喻,因为我基本是被前后的人夹着携带进去,而我的脚就象征性地蹬了几下。里面自然拥挤无比,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而我还在用力往下够,争取让脚落下踩到地面,这样能踏实些。但我发现即使如此拥挤,每个人依然在胸前留有一片空间用来安放手机,并且周围的人再挤也很自觉的不会去侵犯这片空间。这片景象使我少有的感到社会的和谐。但我能察觉这种和谐完全是因为那天我没手机,如果我带了手机,可能至今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我想起学校里不管开大会小会都会有人说的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靠这句话,我才得以在正确的地点下车而没有坐过站。
站到地铁站外,我重拾之前的激情和憧憬,幻想着待会去到卡丁车馆我应该先在旁边观摩一会场上的车手们是如何操作的,不能冲动,毕竟百来块才能跑八分钟,必须慎重,做好充分准备。我想的是,待会我进去,不能走得离场地太近,那样必定会有工作人员来询问我是否消费,而那时我也肯定不确定自己是否消费。但也不能太远,那样我不仅看不清场上的情况,还有可能被工作人员怀疑此人铁定没有能力消费而把我驱逐出店。最好的方案就是我先慢悠悠的踱步进去,然后点一支烟在恰好的距离观看,期间不断点头或者惊呼以表示我有一定的卡丁车经验,只是由于事前想先抽一支烟所以暂时在旁边观看。等烟抽完,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去前台详细询问。询问前一定得“咝”的吸一口气,然后面露难色的问工作人员,诶,你们这边是什么消费方式。这样问会显得我在其他地方开过卡丁车,只是今天由于某些不可抗力,比如买了新房子搬家到这附近,或者已经在上一家卡丁车店取得第一并且保持许久觉得没意思,之类的原因不得不来到这家店,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问一问也很正常。问完后就掏钱先买一个钟,先跑一圈,等时间到后再在场边作冥思苦想状让人觉得这是老手在总结经验,之后以便秘个把月终于拉出来的舒畅表情去加个钟,再跑一圈。其实这个店的消费情况我在前夜就已在网上了解透彻,只是这样问一下,才不会让人觉得我是富二代或者败家子或者两者都是,会让人觉得我是一个即使生活困顿却依然坚信梦想追求理想的有志青年。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在路上我不断告诫自己上场时千万不能焦急逞强,要是因为想超越前面一辆车导致翻车的话,扶起车来要花费很多时间,浪费掉珍贵而且真的很贵的八分钟。
二十分钟后,我依旧还在路上。
卡丁车馆在一个公园内,而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公园。
这使我很焦急,想抽掉计划中的那支烟,但我逞强地克制着一定要留到店内。男人必须能够克制他原始的欲望冲动,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还怎么成为一名优秀的赛车手。
后来我终于找到公园,在入口处迎面走来一位美丽的姑娘,我看她面容姣好身体纤细长发秀丽便爱上了她,一名男子从后面上前搂着她的腰抓乱她的秀发,两人嬉笑着从我身旁擦肩而过,我就不爱她了,继续寻找卡丁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