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进行得还算顺利,氛围也足够融洽,当然如果没有我的参与的话。
我挑了一个正正好的时机,恰好在父皇讲话停顿的时候。
我一下子扑到大殿上,扯着嗓子哭嚎道:“父皇,我母妃是被冤枉的......”
整个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广阔的大殿里传响。
空荡荡得,倒是有几分悲戚。
静悄悄得,父皇就这么冷眼看着我。
皇后捻了捻手上的翡翠珠串,平静地站起身来:“来人呀!三皇子悲伤过度,伤了神志,思虑不清,命尔等好生服侍,违者斩刑论处!”
立刻两个殿旁守卫的侍卫就顺着皇后的眼色冲了上来。
他们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拖下了大殿。
就像母妃之前被人拖走一样。
待宰的猪羊是没有资格发声的。
我就一直哭嚎,直到他们把我拖回水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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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着哭嚎了一天,半夜发了高烧。
脸很烫,身子却很冷。
那零零散散不剩几个的宫女面面相觑后,去太医院请了太医。
来诊我的是太医院的一位圣手——季太医。
高烧连着几日不退,连季太医这样的圣手都无可奈何。
我烧得开始说胡话。
我喊:“母妃。”
我看见母妃了,她着一件深蓝衣裙挽着髻,笑着让我好好活下去。
她坐在我的床边,为我哼起了一首模糊不清的歌谣。
第二日,这烧便退了。来去皆这般地毫无道理。
所幸,这高烧没把我烧死。
活着,好过这世间万象。
退烧后,季太医来复诊。
他为我把了脉后站在红楠木书桌后,我就傻傻笑着搬了个同样材质的板凳坐在他的对面。
我看见他皱了皱眉。
若是母妃还在的时候,她一定会温柔地训斥我,怎么身子还没养好就下床来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管我了。
季太医铺开纸,用镇纸压住,提腕然后开始磨墨。
他用纤白的笔头在砚池中蘸了饱满的墨,就信笔书写了起来。
我估摸着他在给我开巩固强身的方子。
刷刷没几下,这张方子季太医就写好了。
字体筋道,倒是很有几分高洁风骨。
他提笔而立,对我拱了拱手道:“殿下,这张强身健体的方子需早晚用膳前各服用一次,一个月后即停,可保殿下寒邪不侵,精气旺盛。”
我只是托着下巴望着他笑:“你是谁啊?我想找我母妃,你见到她了吗?我想和你玩。”
我看见他的手抖了一下,洁净白纸上迅速渲染出了一块不规则的墨渍。
“啦啦啦......”我就这么笑着看他。
我记得,母妃是笑着走的。
我看见他大惊失色的面庞,眼底深处中却闪烁着高兴的色彩。
“殿下。”他右手放下那支毛笔,左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你不想我和我玩吗?”我歪着头看他,双腿在凳子上随意的乱晃。
“微臣只是希望殿下帮微臣一个小小的忙。忙完之后微臣就可以陪殿下了。”季太医慌乱道。
“好呀。我们来拉勾勾,你说话要算数。”我伸出右手。
“殿下,你告诉微臣,这是几?”他他拉了勾,然后伸出食指与中指比了一个二。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是一呀!一嘞,一嘞。”
“殿下——”他嘴唇翕动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说。
“嘿嘿嘿,骗你的嘞,是二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嘞。”我笑嘻嘻的挥着手道。
季太医沉默了一会儿:“微臣接下来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一定要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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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太医看起来倒是很担忧地走了,顺便吩咐那些宫女去御药房抓药。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担心,我可是很认真地回答的。
也许过程有几分吵闹。
不过我好久都没有见到锦姑了。
我好想她。
锦姑像冬天呵出的白气,就这么消散在空中。
只是后来听说在某个偏殿的小水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泡得浮肿,只有依稀的轮廓能看出她的影子。
不过,锦姑走的时候面色十分坦然平静。
我并没见到锦姑的尸体,这些全都是我从月儿姐姐口中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