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岳拿着杨寻的人头看着安稷。
太阳一点点的升高。
阳光从小楼上射下。
将三女的影子拉长。
安稷看着蒲岳。
他将银袍褪下了一点。
如潮水般,破碎的皮肉泛起了波纹,一层一层的涌动起来。
黑色的液体在开裂的肌肤间的缝隙里流窜。
顺着波纹的方向。
安稷两只眼睛瞳孔中的血红不断扩散聚拢。
安稷和蒲岳同时弯下膝盖。
一阵黑色浪花和如雾般的虫群的交织,碰撞。
刺耳的薄翼刮擦着空气中穿插着鳞片摩挲的声音。
安稷的耳边响起了那个嘶哑的声音,
“这招叫蛇行,隐于草间,动若脱兔,静如处子,凡所击者,必取要害。”
黑潮·蛇行!
虫·风卷!
一道黑影从街道旁出现,正待要说些什么。
身影一阵抽动。
化为了黑烟。
安稷和蒲岳仍在交手。
分开。
蒲岳吐了口血。
血里夹杂着肺叶。
蒲岳手里光芒悄悄流转。
虫·射弓·含沙射影!
蒲岳的身体迅速干瘪,如同泄气的气球般收缩。
他的眼里没了神采。
肺部艰难的起伏也停止了。
一只小虫悄悄爬在了安稷影子旁。
黄沙,一粒细小的黄沙从射弓虫的嘴里射出。
击向了安稷的影子,
它在黄沙射出的那一刻,化为了一道青烟。
在那一刻,红雀从楼上投下的影子悄悄覆上了安稷的影子。
红雀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
她开始上升,鸿都一点点远去,她看到了整个北境,极北之境,地面渐渐弯曲,成了一个球体。
她抬起头,
阳光拂过她的脸,
如轻轻洒在脸上的甘霖,
她仿佛又看到了杨寻,
他正站在太阳直射的地方。
充满了温暖。
她也看到了那青草长满天涯,
一直延伸,延伸,
直到太阳的那侧。
她看到杨寻转过身,走向了那炽金色的海洋。
她跟着开始奔跑起来。
渐渐地,她的脚触碰了云端,从之中划过。
挥舞的双手覆上了一层艳红。
她的红色羽翼挥舞在空中。
她是红雀。
……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他们看着那闪烁的血红眼仁。
还有那重重摔在地上的干瘪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
蒲岳死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看向那个身影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他们将兵器对着安稷,一步一步的后退。
在那巷口,一哄而逃。
安稷看着散落一地的兵器,沉默。
世界仿佛沉浸在寂静里。
一道尖叫划破了寂静。
妍儿感觉怀里的身体一点点的冰冷。
她发觉,
红雀死了。
安稷听到了尖叫,他赶忙整好银袍,穿过被亲兵把守的大门,上了小楼。
……
姬念苍看着空栖梧。
他想让她去救鸿都子民。
可他又看到了空栖梧眼里的恨。
对那独孤家的黑袍人的恨。
姬念苍又看向了空栖梧丢下的另外俩人。
李震,还有他的仆从。
李震察觉到了姬念苍的目光,
他撇过头去,吐了口嘴中的沙子。
然后一阵龇牙咧嘴。
那老仆在一旁悄悄说,
“少爷还是不要动为好,牵动伤势可不妙。”
李震气冲冲的回了句,
“我没伤!”
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老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终究是太年轻了。
昨晚还在那看鸿都战事,
李震更是露着不屑的脸色。
然后,
眼前女子鬼魅般的出现,
少爷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仍被绑了。
这女子在和少爷过招时极其随意,
更像是在戏弄。
想到这,老仆看空栖梧的眼神愈发敬畏起来。
空栖梧此时也没管那老仆的目光,
她直直的看着黑袍男子。
“独孤家是吧。”
独孤越爬了起来,眼神疑惑的看着空栖梧。
“是……”
还未等他说完。
空栖梧向前踏出了一步。
独孤越瞪大了眼睛。
一道道分身从空栖梧的身后走出。
一道,两道,三道……
成百上千的分身,
还有那熟悉的波动。
绝影九步·第一步!
独孤越一阵头皮发麻。
连家里那些前辈都做不到如此多的分身!
独孤清迅速后退,绝影九步同时用出。
一下,两下……
仿佛踏在虚空中,
一道极其特殊的气息散发开来。
绝影九步真正的奥义,
生生不息!
力量流转永不停止!
每一步都承接着前一步的力量,每一步都是下一步的开端!
独孤越明白,
绝影九步的精妙之处,
这也是独孤家屹立于郢南之巅的立身之本!
但这份绝学却被外人用了出来,甚至远超族里的人!
回去!要族里的人才能解决!
得请那几位老祖来!
绝影九步被催动到了极致,
不断有分身去阻挡空栖梧。
然而,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该死!
忘了,她也会绝影九步。
一声巨响他被拍回了原地。
空栖梧慢慢的走了过来。
她的耳里全是那个轻柔的声音。
“栖梧,栖梧,凤凰非梧桐而不栖……”
“栖梧,好好听,好好学,要听话。”
“娘教你绝影九步好不好?”
太久了,曾经刻在心底的声音竟有些模糊。
所记的清清楚楚的,唯有,
高高的门楼,染血的地面,黑夜里一双双冒着红色光芒的眼睛,月光下一只只翻飞的蝙蝠,还有那倒在地上女子,她绝美的脸,在柔和的月光下,看不清。
不可能忘的是,门楼上挂着的,高高的匾额,上面写着——
独孤府。
悲伤,跨越了数百年的悲伤,
再次淹没了她。
泪水淌在空栖梧的脸上,
她不断踹着独孤越,
独孤越不断被击飞,数个分身不断用脚踢着他。
眼泪不断从空栖梧脸上滚落,
面无表情,
双目无神。
姬念苍看着空栖梧。
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空栖梧。
他也不知道空栖梧为什么会哭。
那个似乎永远不会输的,
从小就一直赢他的
空栖梧,仍在强撑着。
姬念苍看的很清楚,
来仪姐,
也不过是一个强装坚强的脆弱女孩。
独孤越再次挨了一脚后,吐出了一口血。
终于,一个雕龙马车从远处飞驰过来。
车停下了,
一个侍女撩起帘子。
“还请那位姑娘脚下留情!”
有点虚浮,却又急切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人匆忙出了车厢,却又因下车太急而向前倒去。
眼看就要摔在地,那赶车的马夫忙扶住了他。
几个侍女急着从马夫手里接过他的手臂。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华贵蟒服是否弄脏,只是尽力在喊着,
“还请姑娘脚下留情!”
声音说不上大,但他开始有点接不上气,开始有汗水从他的额上渗出。
一旁的姚清忙跪了下来,
“见过殿下。”
正是湖阳王,赵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