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一游,迷迷糊糊的到了此仙山。寄居了多日后,只觉妙不可言。奇景奇人甚多,甚是稀罕。又着了管事的老爷以师弟奉之,心下欢喜的紧。
又因在官场里总惹那失意之愁苦。处处被那强势的陈党打压,李党羸弱,总也顾不得他。本就有辞官而思采薇之志。
遂向那师哥老头讨得一处仙居之所。没曾想,那老头甚是大方,着了个第一峰给他留居。更是欢喜了一阵子。
到后来又派一手下的徒子送一家书给自个的父母,只说自个拜了一仙人门下。从今往后只潜心修行以明志,别无他求。
又说了些官场不如意,人生常愁苦云云。最后以勿念作结。取下随身多年的玉佩权当信物,一并送去。
却说这家里的老爷老娘,自那不省事的亲儿子不见了以后。立马报了官,贴了寻人启事。因从万花楼神秘失踪,遂谣言四起。传那花魁妙采薇乃是妖人云云。万花楼自也结了难,成了人们口中不洁净的妖魔聚集之所。
妙采薇自然受了牵连,被逐出了万花楼,本该被官府拘役,却又生祸端,竟神秘失踪。只听人言,果然妖人作乱云云。不知其详!只惹下了一段孽缘罢了!
直到家里人见了那乘鹤送信的使者,得了那没心的顽主的书信和信物。家里人才初始端倪。
想那家里的老爷亦曾是为官之人。也晓得这党派之争下,为官者的不易。时常提心吊胆的,东不敢惹,西不敢顾。又伴君如伴虎。自个也是个辞官之人,离了党派之争,活得顿觉安闲自得。
可活神仙自然赛不过真神仙。又见那送信之人亦是一位乘鹤的异士。想是那浪子真的遇到了神仙,拜得了仙师。自然放心开来。体谅了他之所为。自不再提。
可他所说的潜心修行。却实在不敢恭维。刚开始的时候,凭着一时好奇的冲劲也修得几日苦行。
可这身遭周围皆是那游不完的奇山,赏不完的妙景。真个是:不羡蓬莱松,不恋瑶池花。寄此陶潜志,采菊东篱下。
至此,顶着妙微祖师的师弟,玉浮宫二当家之名。每日游山玩水,结交各路散仙。春采粉花,夏钓青鱼。秋悲红叶,冬戏白雪。晓来赏红日,晚来对婵娟。晴时筏水品茗,雨时卧簟煮酒。真个神仙般的日子!
而那妙微祖师却还羡他随性无为,竟对他没半点约束。甘心供他吃穿住行,也没讨要半两银钱。
自此这顽主更是随性无为,活的逍遥自在,不亦乐乎!
而那花惜雨,自从解了心结,也算报了恩情。心中自然没了羁绊。只把这段奇缘埋没心中。也不让落花音提。
因处世未深,见今个天阴了半晌,落了微雨,适逢春末夏初,有的花儿落了,却有的花更艳了,念世事无常。待阴云散去些,露出一轮冷月,不免有所感伤,作词一曲,对月流下泪来。
此刻又见这冤家自个找来,心中不免更是思绪万千,却又抓不住一丝一毫。只得望着明媚的月光下这个凤身颀长,玉面素衣的主默默无言。
而那沈溪隐,见得眼前美人一身蓝绸玉衣,窈窕身段,羽裳飞彩,丝绦随风飘弯,凝眸处,娇媚流转。玉肌雪肤,纤纤素手拭泪显柔美,清风扑面吹不散眉弯。
自不曾见过这等天仙之貌,却又有似曾相识之感,不禁愣神。
直到一声杜鹃声叫,才无心唤醒这呆子。
是客这才不知哪来的胆子,行了脚,走向美人。那花惜雨也走出花房,立于院外。流萤飞过,又见一双弯弯柳叶眉,一面圆润鹅蛋脸。
是客柔声微颤道:“我说天催花无意,雨打花无情,可是错的了?”
花惜雨闻他此言,轻声一笑,愁眉方展。想这雨剪杏花的主却说什么雨无情。
“怎就见得天无意,雨无情?”花惜雨道,“天自催花,却不听人言,须知秋叶春花促,时光流转自是万古不变的定律。何故伤感于此。雨落花泥生,又不听人言,落红化泥更护花,怎见得不是养花的好手段呢?”
是客听她如此说,心下暗惊道,果然奇女子是也!倒是自个真的瞎猜了别人的心思。
遂结了争辩,转了话题道:“不知仙子来历,我只着了落花音仙子的邀约来了沁芳谷处,偶听仙子你抚琴作歌,只觉词句甚妙,遂来此一探,不知可有冒犯?”
花惜雨欲言时,只听院外一声鹂语:“我说怎的等不来仙君,原是被人结了胡!”
再看来者何人,正是那梨花仙子落花音。
花音急急的走来。只见素衣飘飘,明眸善睐,笑面带梨窝,面润气更佳,动若柳随风摇曳,静若梨花映婵娟。
花音到得跟前,见其手上捧一玉壶,壶里想是她曾所说的花酿无疑。
“妹妹常对我提玉浮宫中住了一游世的仙君,与我等下人不分尊卑,每日思之欲要结识一番,才不虚了这心里攒下的念想,没曾想今个天遂了人愿,倒让我省下了引荐的力气。”落花音说完给花惜雨递了个眼色。
花惜雨却不领情,心内暗思道:“谁要结交这个雨剪无情的浪子!”
心里虽如此想,可脸上却起了娇羞之色。行了一个礼,说道:“仙君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溪隐哪里受的起,上前欲抚,又觉不妥。只道:“不可如此,我本凡夫俗子,只感念二位仙子的抬爱,怎受的起这等礼拜!”
落花音只在一旁发笑,看这一对冤家演得一出好戏。
一个忆君,一个一游。两种处世之态。亦不知这世间缘分着了哪一种玄机,又是怎样的安排。
落花音提了玉壶,到那院中石桌旁。放下壶来。只挥一挥衣袖,只见那飘无居所的流萤纷纷聚来,悬于石桌之上,那块区域被照的甚是明亮。仿佛得了一盏明灯。
夏虫声声不绝,院外水流不止。红花粘露含羞,月光微冷柔媚。翠竹随风摇曳,声丝丝,影绰绰。
三人围桌而坐。溪隐道:“还不曾知道仙子芳名,可告知与否?”
花惜雨道:“小女子全名蓝忆君。”
说到此处,心里一紧,怔住。所忆之君,可不就是眼前这呆子。
落花音见此,赶紧解围道:“我这妹妹喜好诓人,哪有忆君之名,得花为姓,名惜雨而已。”
“哦!”溪隐听得此名,又思道:“果真是我瞎猜了她的心思。她名叫惜雨,我却还道雨无情。怎生是好!”
又浅笑道:“好名字,只听过李易安有词曰,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名中三字倒是有了,可不知其意暗合否?”
花惜雨也是浅浅一笑道:“仙君又乱猜,它若催我离去,我还惜它做甚?”
溪隐苦恼了起来,想道,你前面还说,雨催花落非无情,又说花泥养春红。此刻又不稀罕它了。暗自摇头,叹道,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可妄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