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烈火冲天将墨玉苍穹染得通红……
要死了,闯祸了。
叁笙顶着聿秦投射过来的死亡凝视愧疚地低着头,不安的摸着小手手,还时不时偷瞄他。
“……”聿秦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亲妹妹,打不得又骂不得。身后一拨又一拨的鬼兵奔赴界山顶救火,他万般无奈地拂袖转身——眼不见为净。
“殿下,”一位身形欣长,着靛蓝色劲装的年轻魔将出现在聿秦面前作揖恭敬行礼,“火势已压下来,还未燃及天幔。”
“务必把山火熄灭,”话落,聿秦微微侧头复又坚定看向那个魔将,语气沉了几分,“界山走水乃天灾,天干物燥妖风四起,冥火不可控,往后要加重看守。”
“……”抬头领命的瞬间,无常的目光扫过聿秦身后的叁笙,明白了什么,连忙承声道,“是!”
殿下这是要……给小殿下脱罪。
山下是大片彼岸花原野,曼珠沙华染红大地,一望无际,山上是火灾,火焰烧红墨空,焦毁山地,寸草不生……
叁笙干这混账事的由头还得追溯到三天前。
父王的寿辰快到了,这次寿辰可不一样,是九千岁大寿,她想精心准备一个又大又华丽又漂亮的的礼物,于是想到了烟花,她定的烟花可不得了,不仅大,还是真能开出花的那种。
冥都广阔繁华,但所住神魔太多,楼堂馆所朱阁台榭接踵不断,若是放了这种烟火恐怕连天空都显得拥挤,让人窒息。
冥海上放?她不是没想过,海上烟火实美矣,只是她总不能特意把父王从冥都大老远带去冥海吧?
退一步想她便选了这冥都外的彼岸郊,花海烟火也不错,尽管这冥都还是要出,但近不是?
她从殿里鬼娥间打听到在冥都某不起眼的小巷里有家老字号冥火店,在那订做的烟火无人不赞赏。
此番界山失火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一茬,本来只是带着一些试用样来先放着看看,哪曾想威力如此之猛,火力如此之足,足到能把周围的灵草幽木点燃,足到火势迅猛她都来不及挽救。
……
叁笙来不及反应便被飘来的一块丝帕蒙住了脸,聿秦满是嫌弃的声音落入耳中:“赶紧擦擦,脸跟花猫似的。”
大火四起她急于救火,不知不觉中困于火海都没发现,要不是聿秦及时赶到捞她下山,她估计还得受一番罪,被幽冥火烧到皮肤生疼,哪怕他们这些神魔可以自行恢复,但那个瞬间是真疼。
大风吹起她被烧炸毛的乱发丝,也搅动山火野心,聿秦暗叫不好,火舌张扬席卷墨空,嚣张挑衅天幔边缘。
哪里来的妖风!
聿秦脚轻盈离地,迅速飞身前往那界山上,叁笙蠢蠢欲动欲与其一同前去的心却被他一句话打回。
“你给我待原地别动!”
叁笙:“……”
……
天幔宛如皎白纱幔在天上垂挂,流光波动——中看不中用。
人间日月星辰之精华凝结而成,从细小的缝隙渗漏到冥界。况且这天幔上界的位置……好像是座人界仙山……吧?否则哪来这么大精气供它漏出如此大的面积到冥界来。
天幔不经烧,若冥界的火通过那缝隙烧到人间去,那这祸就大了……事后看看聿秦会不会让人堵上那缝,只可惜这中看的天幔,以后就成了冥界稀有景致。
叁笙紧张兮兮地盯着山上空那岌岌可危的天幔,好像用意念就能抑制似的。
让人担心却又毫不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山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上天幔,如火蛇般在墨空中扭曲。
天幔残渣坠落,带着无数火星迅速洒落原野燃起一片曼珠沙华,火势漫天一发不可收拾,叁笙忙不迭地施法扑灭周边火抑制其蔓延……
霜花悄然飘过,与原野碰面,无声无息,沁凉清风袭来,冷却赤焰。
躁动不安的空气冷静下来,沉溺清风,雪白衣摆轻舞,如月光华般的少年轻点落地。
他青丝全都整齐束起,一身简易利落的仙衣劲服,持剑玉立,风姿清俊,眉眼如画。
他真好看,叁笙如是想到,这么仙的穿扮,一看就是外来的,她无邪的朝少年笑了笑,少年温润浅笑,宛如清泉漾出微微涟漪,亦如三月融雪。
……
“殿下,这火已经波及到了人界仙山,刚刚那个仙者……”
“火既已止灭,便无需再虑它,你且后让人封死天幔缝隙。”聿秦手中汲取的火球越缩越小直至泯灭,他握了握自己有些烫手的掌心,不再管无常。
他轻快地飞身而去,眼下还有件事需要处理。
“天幔失火殃及仙山,此番是我们不注意,还望阁下见谅。”聿秦以礼相待,略表歉意赔笑着,并将叁笙微微挡在身后。
“……无妨,山火难料,天幔易燃。”少年开口道,言语有些清冷,好像抚平了水面涟漪。
冥火烧上了华清一处小仙山的脉基,损了根基,只怕近百年都将寸草不生。
叁笙开始怀疑那个相视一笑的温柔感觉是自己的错觉,不,是坚信。放火烧山都烧到人家家门口了人家还来帮你灭火,没被人家追着讨债就不错了还搁这跟人家发痴?
“阁下可是华清宫仙者?既来我冥界那便是客,还要感谢阁下相助,”聿秦眼底似深潭不见波澜,平静审视着那白衣少年,“在下聿秦,不知阁下名讳?”
“华清宫弟子,云极。”
“既如此还劳请云极仙者替我们向华清太祖赔个不是,在下不日便上门赔罪。”
“……”少年平静地看着聿秦,微微点头,留下“告辞”二字便转身离去。
天地何苍茫,人间半哀乐,只身世外,飘然出尘,华清老祖归尘之寂,其后人便誓不参与三界纷争,华清宫仙人们早已不问世事。
何为仙?与神同根,净于神根。灵山仙海,游于三界中,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只觉如此方能长久罢了。
……
“师祖,天幔失火已经抑制,”云极站在殿中拜见座上的白须老者,“是场意外。”
屡屡仙气缭绕,层层云纱飘荡。
“……”华清太祖微不可查轻叹气,缓缓开口道,“本座知晓了。”
“还有一事。”
“何事?”
“父帝召,弟子需回神都些许时日,望师祖准允。”
“去罢,既是陛下召回,瑾玗殿下……就不必再经本座。”
“……是。”
哪怕在这待了五百年,他也终归是个外人。
……
界山秃了,黑糊糊的山顶还在冒烟。
“听好了啊没有下次了我告诉你。”
“嗯嗯没有没有。”叁笙狗腿地蹭上去,最后一点快乐的“童年”时光被聿秦拯救,“大哥最好了!”
“莫挨坏为兄衣袖!脸!怎么还没擦干净?越擦越黑,去人间挖煤了?!”聿秦百般嫌弃地用手指撑开她脑袋,手心摊开一方干净帕子就往她脸上裹去。
脸没擦干净?!叁笙震惊地抽过帕子仔细补救:“刚就这么被别人看到?!”
“怕什么,那神仙又不认识你,最多以为你是个挖煤的。”
“……”罢了罢了,认不认得都不要紧,以后会不会再见都难说呢。叁笙不以为意想到,照着面前幻出的水镜擦脸。
“没有下次”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结果这个糟心妹妹还总能换着法子给他搞事情,恨铁不成钢,说不准等熬到父王寿宴后她成年礼试炼就好了,他心理安慰着。
“知道别的家里长辈用什么办法对付熊孩子吗?不打不长记性!”
一听要讨打她可就不从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蹭了上去,趁着抽泣的空档抹两把泪:“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我都知错了……”
她哭了,她装的。脸没擦干净又又又蹭上来!就因为是从小看着一起长大的亲妹妹,他会不了解她?这回又死赖上来还推不开。
“好好好……放手先放手,”聿秦心累的叹气,语气不经意间软了下来,“下次有事记得先商量……早点回去吧,小心父王生疑大哥我可就兜不住了。”
“好的好的多谢大哥!回去给你准备好吃的。”话落,叁笙便雀跃转身朝身后一队受聿秦示意将护送她回宫的侍从轻声道谢,“有劳了。”
“殿下言重了。”
……
能引起山火,这烟花火力够猛,但愿这只是场意外。
聿秦眼眸沉静,目光深暗下来,依旧留在原地静候无常等人的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