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说话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艺术。它有回避焦点、褒贬倒置、模糊主旨、扬长抑短、求同存异、自我嘲讽等等许多方法与技巧,需要依据具体情况选择运用。但细分起来不管有多少方法与技巧,它的基本特征都不是直陈本意,也不是含混不清,而是一种含而不露、点到即止的含蓄简练风格。所以委婉说话既非直白尖锐,也不是饶舌口罗唆,它与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有明显的区别。
不妨讲个笑话。有个人在市场上售夜壶,一遍又一遍地吆喝:“夜壶,个大!大个儿的夜壶,尿得再多也装得下。”如此粗俗不堪的语言,叫人一听就感到别扭和厌烦,不要说买,连看一眼也不愿看,扭头就走了。假若这位老兄能换一种含蓄得体的方式推销,见一位年长者凑过来,说:“老先生,买一个吧。天冷,夜长啊!”老先生很可能会买一个的。
许久以前,一个寒冷的冬天,在纽约的一条繁华的大街上,有个胸前挂着“自幼失明”的可怜人向一个诗人乞讨。诗人说:“我也没有钱。不过,我给你点别的吧。”诗人便随手在他的牌子上写了一句话。从这天开始,乞丐得到很多人的同情施舍。有一天,他又碰到那个诗人,很感谢诗人的帮助。但他奇怪地问:“你给我写了什么呢?”诗人笑笑,念他所写的那句话:“春天就要来了,可我不能见到它。”这句话含蓄委婉地表达了失明者的悲惨境遇,具有丰富的内涵,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联想和同情。可见,含蓄有一种特殊的表现力。
含蓄委婉绝非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因为它既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耍什么花招;也不是语意不清,态度不明,让人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它是由于某种人物关系和语言环境的制约或需要而采用的一种表达策略,是一种富有智慧、独具魅力的表达技巧。
那些自以为委婉说话而又被人指责为“油腔滑调”、“故弄玄虚”的人不妨检讨一下自己:我是否掌握了委婉说话的适度与分寸?是否表达了与场合、时机、对象相适应的意思?是否把含蓄弄成了含混不清?是否把三言两语就能说出的意思画蛇添足地拉扯成冗语赘言?如果在这些方面出了问题,那就说明你的婉言没有把握住含蓄而简练的风格,那就有可能导致动机与效果相脱节的情况产生。
美国总统罗斯福年轻时曾在海军担任机要职务。有一天,一位朋友向他打听海军在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上建立潜艇基地的计划。保密规定不能违反,但又该怎么说呢?罗斯福向四周看了看,似乎是怕有人注意,然后悄声地对朋友说:“你能保密吗?”“能,当然能,我会守口如瓶。”罗斯福微微一笑,说:“那么,我也能。”如此含蓄而简练,显得多么巧妙?这和故弄玄虚、饶舌口罗唆毫无共同之处。但如果罗斯福说了上面的话之后再加上这么一句:“假如你还要明知故犯,倒也不妨试试我是不是那种言行不一的人。”那就画蛇添足并有饶舌之嫌了,不仅失去了委婉含蓄的分寸,还可能因为话有多余而引发争执和不快。
婉言的含蓄简练不仅是表达策略与分寸的需要,而且是为了更好地发挥语言暗示的作用。暗示,就是借用委婉隐蔽的方式和类比启发的方法,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巧妙地传情达意,让人思而得之和深刻领悟。所以,婉言惟有含蓄简练,才能深入浅出、启人心智。
3.婉言得体还要各种表达因素的协调配合。
以声传意、态势配合,这是口语表达的特点。委婉说话要恰当得体,除了语言本身应当含蓄简练,还要注意做到声音、语气和表情、手势等体态语言的协调配合。这样才会有整体效应。从声音、语气方面来讲,婉言需要与它相适应的音量、语调、语气、节奏和速度等声音形式相协调,表现出稳重、亲切和诚恳的情态。如果高声喊叫或说话速度太快,就会显得与委婉含蓄的格调不协调;如果音调平板,拖沓无力,又显得漫不经心或拿腔做调,也不行。
从面部表情方面来说,表情要温和亲切,要用关注的目光注视对方,不能目光游移,也不能死盯着对方,更不能斜视。表情也应随着表达的意思适当变化,面无表情和表情过多都会显得做作,与婉言的诚挚和含蓄的意味不协调。
从手势和身体的姿态与动作方面来说,没有一个刻板固定的模式,但一般忌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向后倾和翘着二郎腿,也不要双手插在衣袋或背在身后以及侧对他人和手势过多等举止或动作。这些体态表现并不是一概不可,但婉言的体态应当庄重文雅、自然大方,因为它要传达诚恳关怀的信息,而不是别的什么;否则,会给人造成表里不一、矫柔造作或懈怠懒散的印象。含而不露的表达更需要真实自然。
简略精炼与详谈多说
说话要讲艺术性,当然是以少胜多、言简意赅为好,尤其是委婉暗示和当众讲话更要简洁,切忌冗长口罗唆。然而,在日常的人际交流中,不必也不能一概讲求艺术性,而应当从实际情况出发,该简略少说的简略少说,该详细多说的详细多说,有时候甚至连重复口罗唆、语言冗长也是需要的。说话的冗余度大小,是指不增加任何内容的多余的话多少。冗余的话有两种:一是纯粹多余的废话,既不增加语义上的信息量,也没有其他作用。这是不应当产生和保留的冗余度。另一种冗余度虽然在表达内容上不增加任何信息,却表达一定的感情、态度,增强交流的效果。因而,从说话的策略与分寸来说,我们不能一概提倡简略精炼,一概否定冗长口罗唆。不论是出于表达内容的需要,还是出于表示情态的需要,都应当具体分析,灵活掌握,该少说的少说,该多说的就要多说。那么,说话的长短多少该怎么灵活掌握呢?
1.口语表达的特点与书面语言相比而言,少许有些冗余度是必要的、合理的。口语是线性语流结构,既不像书面阅读那样可以反复来看,也不像影视画面那样可以“定格”。为了强调重要的内容,说话———尤其是讲课和做报告———需要一定的同义反复和举例说明。当然,同义反复最好在句式上有点变化,以免单调、刻板;更要剔除不必要的零碎词和口头禅。要有适当的冗余度,还有一个原因是说话者需要掌握表达的轻重缓急,让平稳与兴奋、强调与过渡、紧张与松弛相互交替进行,便于听话者避免单调乏味,缓解心理疲劳。这就需要有点冗余度加以调节。而且,说话者要随时考虑措词的分寸是否恰当,以免某些话说得过重或不准而伤害听者的感情,在斟酌词句时也会说一些多余的话。
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要做总结发言。他听了许多中青年与会者的论文报告,感到可喜,可对他们在研究工作中走了一段弯路又感到忧虑。他以老前辈的身份说话,既不能对与会者批评过重,也不能无关痛痒地敷衍几句。怎样措词才比较恰当呢?于是,他在总结发言中指出:“我们前进了一步,但是,在前进的道路上,可能有一些,遇到一些,怎么说呢?迷途啦,难免的弯路啦。什么意思呢?在这两天会上……”他利用更正和设问的方式,不断地挑选更加适当的词语。像这样的冗余度就是必要的。严格说起来,这似乎有点口罗唆,但正是这点口罗唆才显得自然得体有分寸。2.依据表达的内容和对方理解的程度来决定详略。表明态度就要简明扼要,说明情况、申诉理由就要详细;归纳总结、概括观点就要简略,列举事实、引用材料就要详细具体;对别人传达或交代什么事情就要简明扼要,对别人倾诉内心感受或描述某种事物就要具体详细……另外,说话的详略还要取决于接受者的理解水平和接受能力。比如,对于足球赛,球迷会领会其精彩之处;而对很少看球赛的人来说,就需要评论员不厌其烦地详加解说。又如人们去医院看病,对于自己的化验结果,老病号只要医生说出某项化验的指标,就会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否正常,病情如何,用不着医生多解释;但对于很少看病又不懂医学的人来说,其化验结果到底如何,医护人员就要详细地说明,这样说话自然要口罗唆一些。
总之,具体情况不同,对于说话详略的把握就要有所不同。凡是合乎表达的实际需要和适应接受者的理解程度的说法,就是正确的策略与分寸;否则,就是缺点毛病了。3.礼貌性和服务性的口语需要较大的冗余度。
礼貌待人和热情服务,需要说话多一些,不能简略精炼。比如熟人见面打个招呼,问候几句,谈谈天气和社会新闻,随意聊几句,这才比较有人情味。再如迎送客人,就要说话口罗唆,内容多余却是表示情感的需要。人家进门,你只说一句“请进”;人家要走了,你只说一句“再见”。如此简略岂不是待人太冷淡了吗?所以礼貌性的说话不能简略,而要多说几句。服务性的口语也不能简略,而要详细多说。如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报站名,你只说“前门下”3个字,话是简短了,但外地来京的乘客很可能听不明白。你应当说:“前门到了,在前门下车的同志,请准备下车!”
接待、服务、售货、谈生意一类的说话要有人情味,要热情周到。“一句话主义”不可取,无异于拒人门外。一位匆忙赶来、满头汗涔涔的小姐,向百货商场的店员小姐说:“小姐,小姐,我昨天看见你们店里有几顶那种新式的帽子,我回去跟我妹妹一说,她急着想要。我赶快跑来买,怎么没见那种新式的帽子呢?请问,这种帽子还有没有?”这段话里前面一段讲的是情味语,只有最后一句才是主题语。如果店员小姐听到最后,不耐烦地回她一句:“没了!”那就让这位顾客大失所望,无异于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感到售货员小姐太冷漠了,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这该怎么办呢?请问什么时候才有呢?”
“我怎么知道?”售货员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
这种情况下,售货员小姐应当多说几句,而且也要说一些情味语:“噢,对不起,小姐。大热天的,让你白跑了一趟,真是对不起。太不凑巧了,你昨天见到的那几顶帽子,后来被几位小姐买走了。不过,不要紧,小姐请放心,很快会来货的。如果你能等三四天再来,你就是要几百上千顶新式帽子也会有的。如果你等不及,那么请你到百龙商场去看看,可能会买到。一般来说,同业是不介绍生意的,但为了让你和你妹妹不失望,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买到。你若怕又是白跑一趟,那就再等三四天。你自己决定一下,好吗?”这么说话就对了,话是口罗唆了一些,但这种待人热诚、服务周到的服务态度正是顾客所需要的。问题是一定要从实际需要出发,而不是不论见什么人都过分客套,变成耍贫嘴就不好了。假如人家递给你一杯茶,你说声“谢谢”就行了。可是你却说什么:“啊,谢谢,谢谢你,这些小事真不该让您麻烦,这真使我觉得过意不去,实在太感激了。”如此说了一大串,言过其实,虚情假意,让人听了感到别扭。所以,说话的冗余度大小一定要依据人际交流的实际需要来掌握,只要是礼貌待人、热情服务,那就不是多余的。4.某些特殊的心理状态需要较大的冗余度。
人在特殊的心理状态下,难免要多说几句,有点唠叨,尤其是女性会如此。这种说话的冗余度也算正常,但不可过度。特殊的心理状态包括许多情况,这里主要是说重大的喜悦要分享,重大的不幸要共担。比如,对于遭受不幸的亲友和同事表示关怀、安慰和鼓励,说话就要多一些,重复口罗唆一些。只有这样,才便于不幸的人倾诉衷肠,也才能表达互相关怀、休戚与共的情意。
再如,热恋中的情侣及新婚或久别重逢的夫妻,常常会重复地说一些爱语情话,像“你真好,你真可爱”、“我爱你,爱你一辈子”等等。这类话语的冗余度和重复率相当大,从内容来看似乎多余,但从交流感情、相互依恋的意义上讲却实在大有必要。
关于说话的策略与分寸,还有该先说的先说、该后说的后说、该如实说的如实说、该暂且隐瞒的暂且隐瞒等要求,这里就省略不谈了。
总之,水无定形,话无定格。为了有效地交流,我们要依据各种不同的具体情况,掌握运用说话的策略与分寸。在具体运用某种策略的时候,还要结合有效交流的前4项法则恰当而灵活地掌握。比如,当你自以为应当简略少说或需要详谈多说的时候,一定要考虑表达的效果,注意对方的反应,切记人际交流是“两厢情愿”而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以免弄巧成拙,好心带来负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