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祜离开皇宫,径直带人回了京城府衙。还未走到门口,便看到京城府衙外翘首偷看的百姓。再往人群中间看去,便见一群短衣乌甲的御林军聚集。
拓跋祜提马上前,正在和一旁的士兵说话的左将军听到动静,忙回头来看,便见拓跋祜已经换了一身深蓝色短打戎装,不过头发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虽然没有昨日见到的雍容华贵,但也潇洒威严,再想起昨晚拓跋祜经历的腥风血雨,左将军从这个原本以为娇滴滴的公主身上,竟然感觉到了些武将才有的肃杀气势。
拓跋祜见左将军上前来迎,便勒住了马,翻身下马,上前颔首道:“左将军!”
左将军抱拳作揖,“末将见过天祜公主。”
“怎么不进府,在外面等着算什么样子?左将军请!”拓跋祜一挥手,朗声道。
“公主请!”
两人谦让一番,先后进了府衙,后面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也跟着进了府衙。
“哎呦呦!原来天祜公主是这个样子啊?”人群中一个女子扬着头说道,“听说天子最是宠爱这个同胞妹妹,我还以为定然是个骄纵的小丫头呢。”
“你别瞎说,让人听到了不好。”一旁岁数稍大些的女子一面四处小心地看着,一面道,“骄纵是骄纵的,我听我二叔说,这位公主自小就没少惹过事情。不过啊,人家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公主。公主在宫中,便是胡闹,那也是上房揭瓦的动静。就刚刚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暗影大人啊。不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嘛。”
“嗯,听我二叔说啊,这位暗影大人都是公主的手下败将。”
“不可能吧!”岁数小的女子不相信,道:“我可听说过,说暗影大人是京城的第一把好手。”
“那是因为公主不能出宫,这才没有与人交手的机会,不然肯定早就传出名声了。”岁数大的女子说道。
“我不信。她是公主,暗影大人与她打斗,自然不敢伤她。定然是手下留情了,这才输了的。”
“在下觉得,这暗影大人输给天祜公主可能有些放水,不过要是天祜公主偶尔赢上一两场也不奇怪。”站在两人身前听着两人对话的男子道。
“公子如何得知?”岁数大的女子问道。
“前些日子安府公子横死烟花柳巷的时候,这位公主出现了一下,一上来就和两个御林军打了起来。丝毫不落下风,想来是个好手。”男子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那是,”一个衙役打扮的小厮接话道,“你们没见京城府衙众人都一脸严肃,这暗影大人、九门提督、御前侍卫和御林军也都来了?”
“怎么?难道是京城府衙出什么事儿了?”岁数小的女子一脸八卦地问道。
“京城府衙出什么事儿能这么重兵把守啊?”衙役神神秘秘地凑到几人中间,低声道:“我跟你们说......昨晚上,来了一队刺客,意欲刺杀天祜公主。”
“啊?!”三人震惊道。
“可不是!”衙役肯定道,“幸而天祜公主身手过人,一人独斗五人。真乃是一女当关万夫莫开。”衙役一脸崇拜地说道。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岁数大些的女子道。
“啧!我骗你做什么?你看看,我可是府衙里的人。”衙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给几人看,表明自己的身份,道:“你们别不信,我今儿早上一当班,就听那些御前侍卫说了。公主的院子里现在还躺着几个人的尸体呢,说是公主不让人动,要调查了才行。听说御前侍卫都死了两个,那刺客还放火想要烧死公主呢。”
“啊?这是非要置天祜公主于死地啊!”年纪小些的女子愤愤道,当真是把拓跋祜当成是自己的姐妹一样同仇敌忾。
“可不是嘛!所以这不,御前侍卫、御林军全来了。”衙役道。
“天祜公主带着这一队的侍卫当真是威风,英姿飒爽。一点儿不像是二叔说的那样,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岁数大些的女子面露钦佩之色。
“确实,在下也对天祜公主有所风闻。本以为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公主,没想到竟然一身正气。听说,这一次安高儒死在升平楼后巷,关大人便拉了升平楼的一个乐人顶罪,幸好是天祜公主给拦下了,不然又是一桩冤案。”男子说道。
“天祜公主怎么会认识一个乐人?”岁数较小的女子问道。
“我知道!”岁数稍大的女子道,“天祜公主自小便与其他公主不同,可能是自小与众兄长一起长大,素来是放荡不羁。偶尔也偷跑出宫和暗影大人啊,还有杨家公子、陆家公子一起到升平楼玩乐。这安高儒,你们也知道的,素来是霸道蛮横,听说在升平楼也是如此,时常迫使那些琴师、舞女委身于他。这位乐人似乎也是如此,不过这位乐人也是性格过于孤傲了些,竟然一口回绝,这才得罪了安高儒。听说安高儒那晚上确实约了这乐人,不过那乐人大概也猜出安高儒没什么好事,这才没去。却不想,安高儒呢,恶人有恶报,在后巷憋着坏,却被人给杀了。”女子说完还不忘轻蔑地冷哼一声。
“不错,”男子接话道,“大概是这乐人的性子吸引了公主吧,听说两人拉扯的时候,天祜公主就救过他一次,这样便认识了。”
“可是,安高儒与他有过节,京城府尹也不该平白无故地抓人啊!”年纪稍小的女子义愤填膺道。
三人像是看着傻子一般盯着她,半响,衙役扑哧一声,笑道:“哎呦,小姑娘,你不知道啊。关大人原来是安大人的门生,之前安高儒就来京城府衙闹过,让关大人去找升平楼的麻烦。当时我便跟着一起去的,当时关大人还没进门呢,便被暗影大人他们给拦下了,灰溜溜地就回来了。”
男子冷哼一声道:“还真是狼狈为奸。若是这一次没有天祜公主恰好认识这乐人,公主又是侠义心肠的话,岂不是便要严刑逼供,最后草菅人命啊?!”
“哎,真叫这位公子说着了。那乐人啊,也不知上辈子修得什么福分,真真是吊着一口气被公主救了下来。昨日公主一来便把他从地牢里弄出来,听地牢当差的兄弟说,他们当时一直以为这乐人是救不回来的。可是我们公主妙手回春啊,还叫来了太医院的御医!说公主和她这位师兄,都是范大神医的嫡传弟子,这才把命给救回来的。”衙役绘声绘色地说道,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一般。
年纪稍大一些女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只听说天祜公主下毒的工夫了得,没想到救人的工夫也了得。”
男子点头,道:“所以那些风闻不能信。这安家声称是治家严谨,最后又如何?倒是天祜公主,岁数不大倒是传出个什么混世魔王的称号,结果呢?在下看不是混世魔王,倒像是菩萨在世。”
这话虽是在这几人之中说着,但周遭的人也听在耳中,也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向外震出层层波澜......
拓跋祜进了京城府衙,热闹也没的看了,众人便渐渐散了。
衙役从正门走进京城府衙,向小路走去。
不一会儿,刚刚与其交谈的男子从侧门走了进,看见衙役,微微一笑,上前掏出一点儿碎银子,递给衙役道:“干的不错。”
衙役脸上一喜,笑道:“谢刘大人!”
刘幄诗拍了拍衙役的肩膀,便往后院走去。
一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后院,几个宫女面面相觑,想要出手拦住,但被安平乐从身体里溢出来的愤怒逼退,只能扬声道:“太皇太妃!安大人来请安了!”
安平乐今日没有了往日的儒雅,满眼冒火地走进慈宁宫,进了太皇太妃的房间,“咚”地一下跪地,道:“太皇太妃!微臣求太皇太妃为老臣主持公道!”
太皇太妃见状微微蹙了蹙眉,道:“安大人,你们安府的事情,哀家也略有耳闻,节哀顺变。”
“太皇太妃!”安平乐扬声道,“太皇太妃,求太皇太妃为老臣主持公道,不能让犬子枉死啊!”
“呵,”太皇太妃轻笑一声,道:“我一个老婆子能给你主持什么公道?你有事便去求陛下去。”
“陛下......”安平乐皱眉,道:“京城府尹关申楠已经抓到了个疑凶,是升平楼的琴师,正在审问呢,结果,没想到是天祜公主的旧识,结果竟然被天祜公主给拦下,反而给关大人治了罪。太皇太妃!这是什么道理!太皇太妃,前廷乱象,您不能不管啊!”
“你的意思是,陛下包庇天祜,而天祜呢,还与个花楼的琴师不清不楚。”太皇太妃沉声道。
“正是!太皇太妃,这事您还能不管吗?”安平乐一副世风日下,国将不国的悔恨样子说道。
“这罪名可不小啊......”太皇太妃笑道,眼睛微微抬起,看向安平乐,道:“不过,你那饱读诗书,亲手教导出来的嫡子,怎么也在那种烟花柳巷,最后被个琴师杀了?”
安平乐一愣,沉声道:“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太皇太妃笑道,“你是不是想欺哀家不知道这世面上规矩啊?哀家记得在哀家进宫前,这些烟花男女都是不可随意出楼的。虽然是过了些年,但我想那些楼主也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人四处乱跑的。哀家倒是想问问,你们安家的好子弟不进升平楼,是如何认识这些琴师的?你们安家的好子弟,在家读圣贤书,是怎么出现在烟花柳巷的?!”
安平乐沉声不语。
太皇太妃冷哼一声,“安大人啊......你啊,真是满嘴的仁义道德,总是指责陛下教导无方,天祜这才荒唐无度,不像个样子。结果呢,你自家的儿子又是什么样子?”太皇太妃摇了摇头,道:“你啊,实在是让哀家失望。”
“是,是微臣教导无方。”安平乐抬眼看向太皇太妃道,“但是,但是儒儿他惨死,太皇太妃!难道就因为儒儿行为有缺,便要纵容凶手吗?太皇太妃,说实话,是微臣一直以圣贤之言治家,这才对儒儿严格一些。其实,儒儿就算是去升平楼寻些乐子,也无可厚非吧。”
太皇太妃点点头,道:“是,是,哪些高门大户的没个都流连烟花柳巷的?确实无可厚非。但是,那琴师,并无证据证明他杀了人,反而有天祜的证词,说他不可能杀人。这关大人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抓人?”太皇太妃盯着安平乐。
“怎么没有证据?”安平乐急道,“有的,那升平楼的玉衡证明当晚最后见到儒儿的就是那淇奥!”
“啪!”太皇太妃一掌打在案几之上,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存心要骗哀家?!啊?那玉衡并未见到,这关申楠也不问清把人抓走,结果被打得半死不活!这满京城都在说朝廷草菅人命,哀家都听见了!你听不见吗?!”
安平乐皱着眉头道:“那都是些愚民不知实情。”
“实情?”太皇太妃扬眉,道:“哀家确实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实情。这关申楠是你的学生,当初这安高儒要人不得,便让关申楠带着京城府衙的人查抄升平楼,那可真是满城尽知,好不威风啊。”
安平乐咬着牙道:“此事,此事微臣也有耳闻,早已教育过犬子,也和关大人说过此事,叫他不要纵容犬子胡闹。”
“是啊,关大人多听你的话呀......”太皇太妃幽幽道。
“太皇太妃!微臣实在不敢受这罪名,微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决计不敢结党营私!”安平乐一惊,忙稽首道。
“安大人......这几日啊,哀家总想起当年儒儿和祜儿打架的事情,当时你也是这样来哀家这里求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