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天格外的蓝,被冬日难得小雨洗刷过的柏油马路铮亮。
徐砚一边收拾复习资料,一边听着吴秀荷的碎碎念,那些无异于,检查一下东西带齐没,放平心态,好好考、考一科扔一科…
诸如此类的话,她听了整整十年。从踏入学堂那一刻,吴秀荷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阿婆!我走了。”手腕上还系着两根发圈,手指穿过一缕有一缕发丝,束起一个伶俐的高马尾。
亚热带海滨城市的冬天,悄无声息,忽然乘风而来。那些生活中所司空见惯的,都在被颠覆。
徐砚今年突飞猛进,一路高歌坐进了第一考场考前的位置,同场的还有何向年、何婧、陆铭、萧言和后起的江韵。
其实还有其他的,不过唐骞洛欣两人双双期中失利,现流连于三四考场,后面还有连着十几个,不过高一一班的学员都不在列。
徐砚听见陆铭在背元素周期表,何向年和何婧在对思政知识,自己无所事事,波澜不惊。
这如飞蛾群聚的声音,同开学时如出一辙。
第一堂考语文,发卷时徐砚要了张草稿纸。统共三题看懵,其他还好。
计时开始时,时针和分针转动的声音在徐砚耳边无限放打,细碎的纸币声,每一秒都要追赶。
下考后匆忙赴下一场,中途休息时间被压榨了个干净。
陆铭依稀记得昨晚晚自习时,徐砚的模样,安安静静,像一幅线条干净利落的素描画。
“陆铭。”她小声喊人名字时,酥的不行,“这题怎么解?”
“不找洛欣了?”没人看晚自习,他格外的放肆。
若是王湄见了定能将这小孩调侃到坐立难安。
“对,不找,你不教我我找老何。”小姑娘垂着眼帘,脾气上来了大剌剌的,但他心里不生厌。
“行,我给你推一遍。”陆铭在育英的高强度训练下对这类题型很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这并没有获得一个迷妹砚。而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谢了。”
一点成就感没获得,鼻息间全是徐砚新洗发水的味道。
又换了,薄情的女人。
下课时他跟洛欣battle题,徐砚刚办完事回来,嘲讽了句:“那你好棒棒哦。”
想到还是没忍住,青天白日考场上,笑出了声:
徐砚有些惊异的侧头,红润的唇与秋冬干燥导致微红的脸颊相称,惹得陆铭有些光火。
低下头遨游在题海中,但愿陈保国原谅他。
徐砚看了眼后墙端端正正的闹钟:还有三十五分钟。
天知道两个大题怎么搞:
结束考试的时候徐砚拎着笔袋往外走,忽而被陆铭叫住:“对下答案。”
“不要。”很坚决。
“我这么菜你怕什么。”陆铭开始自贬身价。
“我想睡个好觉。”依旧很坚决。她虽然耳根子软,但是认准不要就是不要。
徐砚今天被徐茂丰接去吃饭,原因是奶奶大病初愈,几个叔叔伯伯堂兄弟姊妹都要去。
所以她墨迹了五分钟才出校门,因为徐茂丰事务所来学校的这条路,常常水泄不通。
陆铭慢悠悠的从宿舍楼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徐砚悄悄瞥了眼,提快了脚步。
校门外徐茂丰的车上,副驾驶居然是龙向荣。
她也没多稀奇,顺手拉开车门,也没叫人,开始按手机键盘。
卢桐考完试就准备回老家,林珺佳在做指甲,洛欣在回NZ区的路上。
她几乎没见过奶奶。除了几年前母亲节陪奶奶吃了顿饭。
又是一顿饭。
盛海筵的粤菜一绝,徐茂丰除了几个叔伯子侄,也没叫别人。
那些本不相熟的亲戚,一口一个砚砚,亲热得很。
龙向荣敲了下她的手说:“别发呆,吃饭叫人。”
说着弄了点蒸豆腐。
不得不承认她口味和徐茂丰差不多,除了徐茂丰不怎么吃辣,她喜辣。
奶奶坐在中间,灰色的毛衣衬得她很瘦弱,眉目里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种慈爱,和温和。
她很喜欢徐砚,是真的喜欢。几个姊妹里,徐砚乖巧,也笨拙。
是个笨拙的聪明小孩。很矛盾。
晚饭结束后,徐砚收到了江韵的短信,还没来得及回,得送几个叔叔婶婶上车,龙向荣要了徐茂丰的钥匙,去车库开车,他们关系没那么僵,但徐砚还是觉得很违和。
明明十年前就分的干干净净了。
正欲跟上龙向荣,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砚砚。”
徐砚喉咙一紧。奶奶的普通话不好,所以她很少跟奶奶交流。
又见奶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小方盒子:“这是我们砚砚的。”
里面是一条金珠吊坠。
很贵重的,但是一般都是小孩子满月送的。
可以看见又重新换了链子。
这是晚来了好多好多年的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