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在那间会所又碰到阮梫了？”乔颜不敢置信地对着对着电话嚷嚷：“怎么会这么背！棉棉，我发誓这次我绝对没有找欧阳那个混蛋。”
杨绵绵握着手机掐额头，眉心间早掐出了一道血印子，“我知道，你和那个欧阳不是早没有来往了么？大概是我命犯天狼星，招惹禽兽……总之，会所那里我不会再去了，小软的学费我再自己想办法。”
其实哪有别的办法可想呢？杨绵绵叹了口气，瘫倒在钢丝床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小软窝在她身边睡得小脸香喷喷的，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到柜子边、打开最下层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一只黑丝绒盒子。按下扣环，她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打开，一只蓝宝石戒指静静躺在里面，颜色纯净，被尘封了这样久，钻石戒托仍然铮亮如新。斯里兰卡蓝宝石被切割成十三面的正方形，Chantecler珠宝大师操刀，放在手心里好像一方蓝莓冻。
她咬紧嘴唇，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将盒子扣好重新放回抽屉里。难道真的要去卖肝卖肾么？她一声苦笑，望着杨小软苹果般的脸微微出神。
辞掉了会所的工作，餐厅里已经找了其他人替代，下午的时间就空了出来。杨绵绵拿了些新毛线给小软的旧毛衣续袖子，平日里看不出来，其实孩子长得快着呢，去年的衣服穿在身上光是衣袖就短了一大截。
刚有了小软那会儿她没处可去，几乎身无分文，只得抱着孩子回了家。妈妈起初是生气、冲上来狠狠拧她的胳膊她的脸，可一看到小软身上的衣服妈妈就哭了。她最初不会做衣裳，也没有钱，就拿自己的旧衣裳像小孩子做手工似的剪出两片来、缝在一起后再接上袖子。妈妈边捶她边哭喊道：“连衣服都不会做呢，你怎么当孩子的妈呀，啊？”
妈妈给小软洗澡，小软还不会说话，大眼睛却乌溜溜地盯着外婆、偶尔发出嘎嘎的笑声，杨绵绵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然后就和妈妈一起在厨房做饭，煮了爸爸最爱吃的黄花鱼，她垂着头打蛋，听着妈妈叹气：“早知道你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送你上学，倒是学学怎么做家务、怎么煮菜才是正经的。”她默不作声，鸡蛋都打出了泡沫。
三菜一汤，都是过节时煮的菜。爸爸从厂子下了班、进门看见她时一愣，然后怒气冲冲地大步跨过她身边猛地掀了桌子，红红绿绿的碎了一地。小软在里屋哇哇地哭起来，她连忙冲出去去抱，屋子的摆设没有变，床边放一张小桌、橙红色的台灯曾陪伴她挑灯夜战无数个夜晚。她抱着小软走回客厅，爸爸将她立在鞋柜旁的行李箱一脚踹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抱着这小杂种回来，我都怕街坊邻居瞧见了丢脸！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再也别进我们杨家的门！”
她咬咬牙，沉默着一手抱着小软一手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妈妈追到了院子里、流着眼泪塞给她一卷钱，她坚决地往回推，妈妈拍了她一下：“你还真打算不认我这个妈了么！”她咬着嘴唇拼命摇头，那句“对不起”仍旧无法说出口。
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坠坠地发疼，杨绵绵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还没呼出来，就听见宿舍楼下面响起熟悉的“突突突”马达声。杨绵绵走到窗边往下一望，果真是乔颜的那辆乳白色的骚包小敞。那女人装模作样地穿一身职业套装、高挑的身材被包裹得玲珑有致，脸上罩着一副蛤蟆镜，引得过往的男学生们频频回望。
乔颜的目标终于实现了，当初她和欧阳分手时给自己定下的“******”是在三年内挣下一辆敞篷小跑、五年内买下一套复式，近两年升了业务经理越发风风火火的，弄得小软一看见她就有些害怕。
乔颜摘下墨镜，伸出涂着十指蔻丹的双手对小软说：“来小软软，小乔妈妈抱抱！”
小软也是好久没见到她了，有些怕生地往杨绵绵怀里缩，杨绵绵笑着指着乔颜对小软说：“你看，她是女超人阿姨呀？你不记得了？就是上次把你芭比娃娃弄坏的那个？”
小软终于想起来了，小嘴一憋也不打招呼，只伸出小手去摸了摸乔颜闪啊闪的钻石耳环。乔颜忙摘下一只塞到小软手里，眨着大眼睛笑着说：“小软软喜欢这个？这才对嘛，女孩子就该从小喜欢钻石，洋娃娃有什么用？真不愧是我乔颜的干闺女，来给小乔妈妈亲一个！”
杨绵绵本来就头疼，眉间那道血印子掐得越发的红，她皱着眉头看着乔颜说：“你公司挺忙的，怎么这个功夫跑来了？我都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了，赶紧回去吧。”
乔颜并不理会她，抱着小软在她八平米的小屋子里转悠，一低头，瞧见了床上的毛衣。那毛线都干巴巴的了，瞧得乔颜一阵心酸，二话不说抱着小软拉上杨绵绵就上了敞篷小跑，一溜烟消失在南大校园里。
一看见车子停在满是精品店的购物大楼前面杨绵绵就不自觉地往车里缩，用手遮着眼睛对乔颜说：“诶，别带我来这种地方啊，闪得眼睛疼。走吧走吧，我请你去吃南大西门的那家牛肉面，怎么样？”
乔颜一把抱过小软：“你爱在车里呆着就请便吧，我带我们家小软软买新衣服去，小软软，小乔妈妈对你好不好呀？”
杨绵绵叹了口气，望着乔颜摆动着水蛇腰的背影慢慢下了车，那女人耍酷地头也不回、捏着遥控器的手随意向后一挥，“嘀”的一声，车子就准确无误地被锁上了。杨绵绵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乔颜其实特别恨嫁，而且特别憧憬当一名辣妈，只可惜到现在除了那个欧阳还没有一个男人能收得住她。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乔颜和欧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乔颜咬着牙攒了三年的钱分期付款才买下那辆小敞，欧阳大概对着电话打个哈欠第二天起床时就能看见车子安稳地停在车库。乔颜总觉得对不起她，其实她也是那么觉得。
乔颜抱着小软停在一家童装店前，杨绵绵捏起价签、可怜巴巴地看着乔颜说：“颜颜，你要是非要给小软买衣服，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到时候你买十件八件的我都不拦着。”
乔颜抱着小软在店里转悠：“买那么多没品质的还不如一件精品，孩子的气质要从小培养的。来小软软，你喜欢哪一件？小乔妈妈都买给你。”
小软乖乖地只选了一件，杨绵绵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乔颜兴致很高、非要拉着她去转衣服。杨绵绵拼命摇头：“你就别闹了，你是小软干妈，孩子的衣服买了就买了，她以后还能孝顺你。我比你还大一个月，你给我买衣服还不够我闹心的呢。”
乔颜瞪了她一眼：“我的工资一个人花不完，不给你们娘儿俩花难道要养汉子么？”说着还坏笑着在杨绵绵屁股上拍了一把，“生了孩子还这么翘，真不公平。”
杨绵绵望天，她有时候很佩服乔颜，穿着十公分的恨天高、抱着小软从一层转到三层竟然都不累，她说什么也不肯让乔颜给她买衣服，干妈就又给干闺女买了一双鞋子和一个小帽子。
杨绵绵拎着好几个购物袋跟在乔颜后面，小软看起来有些犯困、下巴搭在乔颜的肩膀上有些打瞌睡。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再抬起头时就远远地望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影，还没看清楚面貌，就听见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心悸的“嗒嗒”声。乔颜的步子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她，她低下头苦苦地一笑、下意识地攥紧购物袋的带子。
阮梫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小软身上，杨绵绵心里直打鼓，然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对乔颜说：“乔小姐好久不见了，你已经结婚了？”
杨绵绵攥紧着手心，乔颜愣了愣、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下巴对阮梫说：“阮先生好久不见，怎么没看见佳人陪在身边？”
他的眸色蓦地变深，看了一眼杨绵绵，冷笑说：“佳人如何消受得起。”然后他同乔颜点点头，迈开长腿看也没看杨绵绵一眼，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杨绵绵觉得周身被他带起一阵冷风，手心里满是滑腻的冷汗，和乔颜并肩走了好一阵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讲话。过了一阵，乔颜摸了摸她的手，“怎么冰成这样，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她点点头，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心还在咚咚地跳着。乔颜搅着咖啡，试探地问杨绵绵：“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杨绵绵抬眸：“告诉他什么？”
乔颜有些急了：“当然是小软的事啊！”
“小软——”她说了一半，忽然坐直身子四处张望，惊慌地高呼：“小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