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白昼的日光因瓦蓝天空那白云变得迷幻,失了夏日的燥热,换了秋天的淡凉。车轮旁的田间小河波光鳞鳞,风吹过竹海扬起波浪,远处的人们忙着收割着稻谷,风中夹着吆喝声。李唤坐在车上,摇着脚看风景,天上白云聚来又散。除了发呆数云看风景,李唤也会定期帮张二狗涂抹膏药,听他说一些趣事。夜晚星斗流转,满天星光掉进少年的梦里,在静静的呼吸间闪烁。
车马颠劳两天后,一座城渐渐从远方展现出来。青黑的石头搭起高大的城墙,压在大地上,停滞了浮动的云朵,不计其数的人走进这座城,也是无数的人从另一端离开了这座城。当李唤愈靠近这座城,愈能清晰地看见那两道古朴的刻印—石头。
“咦,这不是张哥嘛,今儿个来这么早?”把门的守卫笑着说,“嘿,爷这次可是找了个好差事”说完,张二狗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朱阳给他的令牌扔向守卫,守卫接过来见了,面色一变,赶紧还回去,打个手势就放行了,末了还不忘行个礼。“这玩意还挺好使,省了过门费了”张二狗把玩着令牌,放回怀里。李唤躲在车篷里,震惊于眼前的一切。
青石路上人群熙熙攘攘,马车,牛车,轿子相应不暇。两旁店辅楼阁林立,挂着朱红灯笼,贴着石琉瓦片,高楼接天,店内人声鼎沸,楼上人看风景远光,路上人行人间风尘。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矗立在城中心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塔楼,在日光的照耀下映出金光。张二狗驾着牛车向内驶去,空气中满是食物的香气,路上人的衣饰各有其丽,不同于村里的人一同的灰布褐衣,街上来往的人皆有艳丽之饰,即便是这石头城的普通人家都能穿上好看的服饰,更别提那居住在城中心的富贵人家。行人中不乏美丽女子,身着飘飘长裙,青丝如瀑披在肩上,肤如白玉,唇若凝红。李唤看了一眼,红了脸不敢再看下去了。
随着牛车渐渐往里驶去,道路两旁的商铺愈少,只留满眼的豪院府邸。看着青石路上挂珠的轿子,每座府前威武的石狮子,李唤弱弱地问“张叔,我们不是来参加朱大人说的剑阁招生试炼吗?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张二狗闻言掏了掏耳朵,散漫说道“没走错,那玩意三天后才开始,这三天我们不用找个地方住啊?你挺得住,我这宝贝牛可不行”
“可是,也没必要来这里吧”李唤担忧地说。“你别想那么多,凡事都有我张二狗呢,保管好老朱给你的东西就行”张二狗驾着牛车说道,李唤仍然紧张地看着周围,这四周陌生的白墙青瓦石狮金牌匾,让他既好奇又害怕。
行不多时,牛车便停在一座无名的府邸前。张二狗跳下车,伸了伸懒腰。“唤子,下车”闻言,李唤也背上放在牛车里他的行囊跳下来,差点没站稳。随后张二狗和李唤一同走上台阶到朱红大门前,张二狗拿起门环使劲地敲了一会。
“来了来了,别敲那么响”只见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两位有什么事吗”老人和蔼地说,“大爷,我是来带他参加剑阁试炼的,这是令牌”说完,李唤向老人躹了一躬。随后张二狗恭敬地把令牌递过去。老者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小朱啊,没想到这少年通过了官府考验,真是后生可畏啊”老者弯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回爷爷,我姓李,名唤,呼唤的唤”“呵呵,好孩子,老夫姓冯,你就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冯老就好”老者站起来,叫一个佣人去拉门外的牛车后,拉着李唤就往里走了,张二狗也笑着跟上去了。
走廊不长,可走得格外久,一路上老者开心地跟李唤说了很多,城里的风景名胜,以前的故事,可是说的最多还是李唤的生活。李唤说了很多,春夏秋冬,日月星移,老者静静听他说,浑浊的双眼望着他,但像是盯着院内银杏树的一片久远记忆一样。
李唤和老者说着说着,不觉间来到了一间厢房。老者缓缓打开房门,颇大的房间只简单摆放着些许物事,青花瓶,红木桌,紫茶壶与几杯瓷茶杯,向左是挂着绣金边淡白帘子的木床,上放着一床棉被。向右看去,则是一架书桌,墨砚,白纸与毫毛笔,与几幅挂在墙上的字画。李唤跟着老者走进去,空气中一股花香飘荡,还有些温暖。张二狗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个房间,李唤则是瞪大了眼张着小口看着四周,有些震惊地捏了自己的脸,感到疼了才知自己不是在做梦。老者只是笑了笑,往左走到床的旁边打开了一扇小门,李唤和张二狗跟进去。
进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两人多宽的木桶,空气略有潮湿,飘散许多香气混杂在一起。老者说这是洗浴间,一时间李唤愣了一下问什么是洗浴间。待老者说明后,李唤才第一次认识到世界上还有专门为洗澡设立的房间。
之后老者又说了一些事,拿过李唤行囊里的圆木牌后。老者就和张二狗要走出门了,还没明白过来的李唤跟过去,被张二狗拦了下来,说“这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在别的地方呢”“为什么要住别的房间,这里就可以住两个人的啊”李唤不解问道。
“你啊…”二狗无奈说道,还想再说什么时,在旁的老者突然说道“好啊,二狗啊,你就陪小李唤一起住在这里吧,最近城里的天气不太好,晚上你可以帮他盖好被子的嘛”言毕,老者浑浊的眼睛闪了一瞬亮光。
张二狗听完后,淡然回道“好吧”看见李唤正开心地笑着,忍不住捏了一下李唤的脸。老者见了呵呵地笑。“马上就是巳时了,二位可需要我备宴?”老者礼貌地问道,张二狗也笑着回应“不用了,冯老,我打算带这小子去见见世面,顺带吃点饭,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洗掉我俩身上的臭味才行”老者看了看两人身上有许脏的衣服,说道“呵呵,那老夫就先给二位准备衣服”言毕,老者离开厢房,刚走出去就听见两人的嬉笑声,他不由得笑了。看向庭院里的银杏树,这寂寥的庭院里飞来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儿。
半个时辰后,当老者再次来到厢房时,两人身上都散发着香气,准备的衣服,张二狗穿着很是合身,而李唤看上去则有些显胖。老者打量了一下李唤,说道“看来衣服不太合身啊,二狗啊,这里是三两银子和小唤的牌子,等会出去的时候记得给小唤买身行头”张二狗接过沉甸甸的钱袋,笑着说“好嘞,您就放心吧,冯老”随即张二狗就和李唤一同走出了宅邸,李唤还不忘给门口的佣人行了个礼。
一到坊市,李唤的孩子天性便释放出来了,一路上总是左看右看。那边刚展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物品,这边又是热闹的杂技表演。四周望去尽是华丽的高楼,听来尽是人们的喧闹声。
张二狗拉着李唤从拥挤的人群走出一道路,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家布庄—千绣庄。两人刚一进去,便有人过来热情地招待。“客人,请问是来买布匹的还是来订做服饰的?”“来给他订制的”张二狗指着李唤说。“好的,两位客人请随我来”侍者礼貌地带他们来到一道挂满布匹的墙前。“来,小兄弟,选一个你喜欢的颜色吧”
李唤看着墙上的布匹。最上面一排深浅不一的黑色,往下到底的白色,共九排布匹。李唤看着这鲜艳的墙,一时有些眼花,忽然他指着一幅布匹,那是一幅淡青色的绸布,像雨天后淡青的云霞。“小兄弟,眼光不错啊,这算是我们店的独门招牌了,全城就我们这家店能染出这种颜色”侍者不禁有些得意,二狗见了,叫他赶紧去量尺寸,侍者这才回过神来。
李唤量过尺寸后,侍者便向张二狗说“订制的衣服应该会在三天后做好,价格是一两三钱银子”李唤听见价格后,赶紧拉了拉二狗的袖子,眼神示意他。然而张二狗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李唤的圆木牌扔给侍者,他看了一眼木牌,险些拿不稳这木牌,急切说道“不好意思二位,请等一下,我去找掌柜的”说完便急忙向里跑去。
正当李唤还一脸雾水时,就见侍者和一个胖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李唤看着眼前的胖男子一边用油腻的脸堆笑一边用手帕拭着身上的汗,李唤不禁抿起嘴角,感到有些滑稽。胖男子笑着问李唤“这位客人,是来订制雨青色服饰的吧”没等李唤回答,张二狗先说“没错,本来三天后就要参加试炼,可这衣服…”说到这里,张二狗捏捏手指,向胖男子扔了一个眼神。
“没问题!明早我定亲自送至府上”胖男子笑着说,忽然张二狗拍了一下头,表情夸张地说道“啊呀!忘记带钱了啊,这该怎么办呢?”说完,二狗看向胖男子,只见胖男子立马说道“没事,小兄弟那是识货人,这份知己之情怎么可以用钱来衡量呢?不用钱”张二狗听了笑了,说道“掌柜的可真是好心,那我就替唤子谢过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随后两人在侍者与布庄老板的热切目光下离开。
李唤走在依旧拥挤的街道上,喧闹的声音听来有了些冷漠,繁华也只是一个暗了的旧红灯笼。走着走着,张二狗和李唤不约而同地肚子响了起来,二人相对视,大笑了起来。
“走,唤子,叔带你到家酒楼吃顿好的”张二狗高兴地说,就和李唤一同来到了一家酒楼前。门前刻着两列字—‘手摘星辰取天宫鲜,足踏山河酿人间醉’。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醉仙楼。
“臭小子,敢吃霸王餐!”李唤忽听得一声大吼,便见楼内飞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