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之乱后百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几代人过后,这场叛乱似乎已经只是历史中的一颗尘埃,如蝴蝶振翅,带起一丝微风,又迅速的消散于空中。
俗话说七月如火,八月鎏金。
又是一年七八月间,烈日当头,酷热难耐。老齐放下手中的锄头,提起水壶,拿出自带的蒸饼,准备吃点东西,歇一歇。
老齐的田就在大路边,这条路是通往城里的主要通道,道路宽阔,路基也比周边的田地高上不少。老齐最喜欢的就坐在田边,靠着路基休息。这条路修得很扎实,路基都是大石块打底,烈日当头靠着也有一丝凉意。有时吃了东西,他还会就靠着路基睡会儿。
不料,老齐刚一坐下,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就从背后,由远及近的传来。
他赶忙起身,用衣服将蒸饼挡住,但这飞奔的大马却还是带起不少的尘土,弄了老齐一脸。
“谁这么蛮横!”老齐刚想大声喝骂,等到看清马上之人的衣衫却又是赶忙闭上了嘴,擦了擦脸,重新坐了下去,靠着路基开始了他的午餐。
马上之人身着灰衫,头戴斗笠,腰挂宝剑,左臂上有一个蓝色的袖章十分显眼。
其实老齐并没有看清这个徽记上面究竟是什么,但他也不用看清也知道,在这大同府,灰衫蓝章定然是那方家之人。
方家祖上本是朝廷命官,据说是看不惯官场的不平之事挂印而去,又因为确实功勋卓著被皇上在这大同郊外封赏了一处庄子,田地无数。方家来到大同之后人丁兴盛,英豪辈出。虽然没有继续在朝廷为官,但这急公好义,好打不平的性子却让他们在江湖中渐渐积累了不少名望。
现在的方家老爷子又是练武奇才,少时就被少林高僧看中收为俗家弟子,十八岁下山回到大同,在这山西少年一辈中竟然罕逢敌手。
而今方家老爷子已经年满六十,膝下五子也都是一方豪杰,老大跟着老爷子学了一身少林武艺算是少林俗家弟子,其余几人也各自拜了名师。方家自然也就成为山西武林的翘楚。
虽然如此,方家之人却并不十分蛮横,不光对自家庄户极好,就连附近的农户也是经常受到方家的恩惠,所以老齐看到是方家的快马,虽然心里仍然不快,但却也理解,还在心里默默的为那骑士解释着“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吧。”
的确,方家骑士的事情也是分外的紧急。
这名骑士叫做方凡,乃是方家的庄客。他清晨上马,到现在已是飞奔了两个时辰了。
虽然纵马疾驰两个时辰,但他却并不觉得太过疲惫。一来是从小习武身体本就比一般人强壮许多,二来却是心里高兴,想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
很快,他看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十里店陈家客栈。
“掌柜的,先给我来一壶酒,半斤羊肉,再来个下饭的菜和两碗白饭。然后准备两间上房,五间客房,人差不多傍晚就到。”方凡将马交给小二,一到堂中就喊了起来。
“好嘞,”掌柜连忙应声,一边安排方凡入座,一边安排伙计去弄吃的。
订好了房间,方凡就不着急了。
这十里店距离大同不过十里,大路又好走,等会儿吃过饭,再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回到庄里,带回消息。
“方凡,这次是哪位爷回来了啊?”一个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方凡回头看去,待看清那人,立刻起身,“福管事,您怎么亲自到这里了。”
这是一名清瘦的老人,名叫方福,乃是方家的管事,据说从祖上开始就是方家的下属,后来索性跟着老爷姓了方。方福和老爷同年,当年也陪同老爷一起进入少林学艺,又携手闯荡江湖,更是多次救过老爷的性命。因此就连方家小辈也对方福非常的尊敬。
方福下楼走到方凡身边,倒了碗水递给方凡,说道:“老爷怕你们这些下人做事不仔细,所以叫我到各处的客栈先行打点一番,今日正好到了这陈家客栈。看你的样子,定然也赶了不少路,喝口水,慢慢说来。”方福虽然在方家地位颇高,但是为人比较和善,对下人也比较的照顾,所以庄客们也并不十分怕他。
方凡接过碗,喝了一口说道:“是五爷一家到了,昨晚在马家镇休息。五爷说今晚他们先在外面休息,明日整理好了,再回庄上。”
听了方凡的话,方福也是露出了笑容,“真是好,老爷最疼的就是五爷了。五爷艺成之后,就一直跟随他师父住在江南,已经是三年没有回来了,这次倒是要回来多住些日子。”
方凡也是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了。这回可是老爷六十大寿,五爷说什么也得回来的。这次五爷可是带着夫人和少爷一同回来的,想来也是要多住几天的。”
“难怪你要两间上房了,原来是少爷也一起回来了。”方福恍然大悟。“之前还想着少爷在南京做学问,应是单独而行,想不到却是和五爷一起的,也好,省得老爷担心。”
“回福管事,少爷原本是自己从南京过来的,是在路上遇到五爷,方才一同而行的。”方凡解释道。
两人聊天之际,店家已经将酒菜上好,方福让方凡自行吃喝,自己却是上了楼,说是要做些安排,让五爷今晚住得舒坦一些。
“掌柜的,十斤酒,一只羊。快些上来,我等还急着赶路。”方福刚刚走到楼梯,却听得背后,又是一群人走进了客栈。听着嘈杂的声音,方福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不过很快,他摇了摇头,一抹苦笑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方福刚才皱眉是因为从这一声中他听出的不少信息,第一这个声音很年轻,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第二这个人功力不俗,自己在这个年纪估计也就这个功力了。第三,这个人来自关外,虽然口音不太重而且又刻意的掩饰,但是方福仍然是察觉到了。
但是随后方福又为自己的过于敏感而发出了苦笑。大同这个地方本就靠近边关,有关外口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近又临近老爷的寿诞,各方的武林人物都会出现,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后生出现那也很正常。自己当然刚出江湖不也是和老爷去过不少当时成名高手的寿诞。
所以他没有回头,继续上了楼,几个路过的江湖豪客而已,并不值得他方家管事过于重视。
方福今天出现在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他要一探这陈家客栈的究竟而来。
来之前方福还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但是到了这陈家客栈他却处处觉得有些不寻常。
由于大同是边关重镇,白天夜里都管制极多,所以很多南来的客商并不喜欢入城,反而经常就住在这十里铺,交接完货物便走。久而久之,十里铺的客栈酒肆就多了起来。
而就在三年前,无端端的出现了一伙关外马贼,将这十里铺烧杀了个干净。之后官府派出不少人寻找这伙马贼,却总是被他们逃脱,于是这十里铺也就荒废了下来。一来是店家不敢过来开店,二来也是商客都不敢居住。
就在一年前这伙马贼却离奇的被绳之以法了。
之所以离奇,是因为那一场缉捕方福也带着方家的青年去了。这伙贼人虽然人数不少,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是却少了应有的戒备,在官府和地方高手的突袭之下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是从收缴到的物品里找到了不少属于十里店的赃物。再加上之前证人的情报,官府才算是草草的结了案。
之后十里店的重建工作也进展缓慢,店家和商人心里始终有着那么一片的阴影。
直到半年前,短短十几天这陈家客栈就突然的出现了。虽然客栈装饰朴素,但是却是样样俱全,很快的又成为了各个商队歇脚的去处,不过留宿的却是极少。
方福来之前也是做过一些了解,这陈家客栈的掌柜却并不姓陈,叫做朱贵,今年也是六十多了,原本一家十口人在这十里店开了家客栈,三年前侥幸逃过一劫。这几年也是落魄无比,这次的陈家客栈也不是他的资产,只是有人花钱雇他当这个掌柜。
方福初到客栈对朱贵倒是并不疑心。方家庄福管家在这一片也算是小有名气,朱贵认识他,他对朱贵也有耳闻。
而最先引起方福疑惑的人,却是账房的先生--——陈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