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陈之话,初看起来并不起眼,四十岁上下年纪,尖眼瘦脸,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
其实方福认识的账房先生大多也是这样,落魄的穷书生,屡试不第,最终因为能写几个字,便带人书写或是做点账房先生的工作。
一开始引起方福注意的是这个陈先生开口说的乃是江南官话,这在大同地界确是不多。
于是方福趁着和掌柜聊天的时候问了起来:“朱掌柜的,这陈先生可不是本地人啊,是您的远方亲戚?”
面对福管家,朱掌柜也是不敢怠慢:“这陈先生确实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我的什么亲戚,他是东家派过来的人。毕竟东家远在江南,有个自己的人管账也放心不是。”
“原来如此,话说你家东家生意都在江南,为何来着大同十里店开店啊?”顺着话题,方福问出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话题。
听到这话,朱贵也没有疑心,反而是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福管家不瞒您说,这个事情小老儿现在也是如在梦中啊。这个话还要从前年说起。”
“当年马贼的事情您老也是知道的,那一把火啊,可是带走了小老儿全家和所有的财产。那天虽说小老儿带着小孙子走亲戚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家没了,日子过的也是生不如死啊。如果不是想着还有个年幼的孙儿,估计早就自我了断了。”朱贵接着说道,一脸的辛酸。
想起那件事,方福也是略感遗憾,“朱掌柜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等你孙儿大点了,可以叫他来方家庄,学点本事以后也可自立。”
听到这话朱贵赶忙作了个揖:“那小老儿就多谢福管家了,小孙子今年十三,明年就是十四了,到时候我叫他到庄上找您老。最近这几年我这身子也是一天差过一天,有福管家这句话,小老儿就算去见了老婆子也算是有个交到了。”
“朱掌柜不必多谢,这乡里乡亲的我们方家庄出一份力也自是应该,再说你孙子我看长得壮实,来了庄上定然能帮得上忙,学得到本事的。”方福安慰道。本来三年前那次人祸之后,方家庄也帮着安置了些人,这多一个也并不算多。
朱贵还准备去叫孙子过来拜谢,方福只是摆摆手,说是不急,等两人聊完再见面也不迟。
朱贵明白方福是想多听些关于这新东家的事情,想了想也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陈东家找到小老儿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们到我在乡下的老家,告诉了我马贼被消灭消息。在小老儿激动的时候,提出来要小老儿出来帮他们经营这客栈。小老儿本来是不想回这伤心地的,但是东家给的工钱不少,还给小老儿一成的分红,还说如果经营得好,以后孙儿还可以接收经营。为了孙儿将来有个好的生活,小老儿也就应承了下来。”
“当时来寻你的是你那东家本人?那还有你那陈东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朱掌柜可知道?”趁着朱贵说话的空隙,方福问道。
“那到不是,是两个年轻的后生和城里大兴商行的刘管事一起过来的。那两个后生都是东家的子侄,说是东家知道这十里店之前的繁华,就趁着荒废的时间,将这里的地大多买下,只等马贼伏法之后,就重新将这十里店振兴起来。”朱贵回答道。
这件事方福来之前也稍微查了一下,是有一个陈姓的江南商人在这几年悄悄的将这十里店大半的地契收到手上。
这个和朱贵的回答一致。
“那这个账房陈先生,掌柜的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之前是否是他在负责这里的营建?”方福接着问道。
朱贵仔细的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想之前在这里负责营建的并不是他,他比我还晚到这里几日的。据我所知,负责这里营建的乃是大兴商会。”
“又是这个大兴商行。”方福心里默念着,按照之前的消息,这帮着收地的也是大兴商行。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中午时分,客栈开始忙碌起来,朱贵告了个不是,便起身开始迎客。方福想着等会下午间再和掌柜聊聊,便在二楼寻了个上房休息。
不久,他就听到方凡的声音,连忙下楼来问了问情况,又吩咐了几句。
现在方福准备上楼,却是因为在他下楼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发现这客栈的楼高有些问题。
楼梯在上二楼的时候,有个转角,过了转角还有三步台阶才到二楼。而这问题就在于这三步台阶。
方福发现一楼的天花板与转角前的台阶齐平,而二楼的楼板却是与转角后的台阶一致。也就是说在一楼的天花与二楼的楼板间有一个大概三层台阶的空间。由于楼梯外侧镂空,又有转角,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一般人往往会忽略这个细节。
第一次上楼时方福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到第二次上楼却才发现。
而这多出这三步台阶的空间到底能做什么,方福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原因,而这个不同点,加大了他对这家客栈的怀疑。
迅速的回到刚才的房间,方福就研究起房间的地板来。
地板铺得很密实,也很牢固。方福查看了每一处地面,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拉开的地方,有或者是松动的地板。
这并未让他有任何放弃的想法,方福来到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蹲下之后就掏出随身的匕首,运功之上,将匕首狠狠的插入地板缝隙之中。
借着匕首,方福翘起一块地板。果然,地板下面是空的,离楼下的天花板还有着不少的距离。
向着空间看去,里面却是没有一丝的光亮,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方福正准备再翘起一块地板,然后拿灯过来细看,却听到门外有人喊他,“福管家,快出来看看。你家的小哥和别人打起来了。”
方福应了一声,连忙将地板方了下去,又踩结实了之后,再开门出去。
却说刚才方福上了楼,方凡却在楼下。
和福管家不同,方凡却是留意起了进来的几人。方家老爷六十大寿快到了,这也算是山西武林的一件大事,不光方家之人都会赶回来贺寿,方家还邀请了不少武林同道前来观礼。同时由于方家素有侠名,许多没有接到邀请的武林中人也纷纷赶来,送一份礼,进一份心。
武林之中有恩必有怨,方家虽然广结善缘,却也有着不少的仇家,所以整个方家庄外松内紧,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敢大意。
现在随着日期将近,大同的武林中人也是越来越多。
武林中人多是性情中人,难免一眼不和就拔刀相向,横生事端。方家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外出的方家之人都对过往的江湖豪客多了一份的关注。
所以现在方凡看到来人一开口就叫酒,自然多长了个心眼,留意了起来。
来人共有六人,两个中年人,四个年轻后生。为首的一人扛着镖旗,看身上的穿着,应该是福威镖局的镖师。
这福威镖局也是山西老字号的镖局,总镖局就在大同,在全国也有不少的分号,就是在全国范围内也是数得着的好信用。
看到是福威镖局的人,方凡稍微放心了些,也就接着多看了两眼。
细细看来,方凡却觉得有些疑惑。一来是觉得这些人面生,由于方家庄就在大同,和福威镖局也算是一衣带水,两家关系也是不差,里面出名的镖头基本方凡也是见过,但是却没见过这几个人。
二来是这六人的出行组合却和方凡知道的镖路上的规矩有些不同。
一般来说两个镖头级别的镖师再带几个普通镖师走一趟镖也是正常,但那一般来说也都得跟着马车装载财物,如果是带着贵重物品,则要么是全部派遣精锐,要么是便妆而行。
就这样六个人大咧咧的出行,全是骑马,还带着镖旗,这走的是什么镖,让方凡有些不解。
方凡看着几人已经落座,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想着两家关系不错,就大着胆子上去搭了个话。
却没想到这一答话,又是惹出一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