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凉山十岁从军,一生经历大大小小战役不计其数,从随新皇起义到如今天下大定,一路走来这大周朝的国土上每一处地方都有徐凉山的血与汗。
新朝建立后,六年时间里,从北方蛮夷到南越国土之下都曾有徐凉山的身影,若论军功而言恐怕早已经可以比肩三公,奈何无论宫中那位赏下何等荣耀徐凉山都不接受,只是做镇北将军。
秦元广见惯了为了功名不择手段的人,可就是没见过给功名还不坐的人,尤其是徐凉山屡次抗旨不从,于是对徐凉山愈加厌烦。
偏偏徐凉山在军中威望甚高,一呼百应,让皇上气的更是打不得骂不得,尤其郁闷。
徐凉山戎马一生,门客下属更是不计其数,嫡系门人简直要遍布周朝军方的半壁山河。
陈启亮自然不必多说,单说那震慑天下的白马军,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马军自跟随徐凉山开始便从未尝过一败,世人排名死战第一,可谓是战功显赫。
可自从在与北方蛮子一战后,白马军统领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新朝成立后又少有战绩,白马军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令人惊讶的是,白马军并非人皆身骑白马。恰恰相反,白马军偏偏黑衣黑马,进入战场犹如一阵黑色洪流席卷四方。
于是为何起名白马,便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传闻铺天盖地,可个中缘由却鲜有人知。
......
“启亮小子真的走了?”
“走了。”
“连句话都没留下吗?”
“没,来报的人说他去的很快,应该不是很痛苦。”
徐辉荣望着面前的徐凉山,脸上同样难免悲痛之色。
“这小子当初来找我时,说要加入白马军,我还觉得他有些轻浮。”
“嗯。”徐凉山也沉浸在回忆之中,听着老人接着叙说。
“我当时就问他,我说白马军敢当得死战第一的名号自有原因,你还要进?”老人睿智的眼睛渐渐合上,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当时就和我说,他的修炼资质不高,江湖上的武学圣地没人愿意收他当弟子,他又想出人头地,就是死也要进白马军。”
“你说他当时才二十岁都不到,就能和我说出这番话。我当时还不理解。”
徐凉山也笑了起来,“他那张破锣嘴能说出什么实话?我记得我问他为啥参军的时候,他和我说要娶媳妇。”徐凉山啪的一下拍向桌子。“这小子看人下菜碟不是?”
徐辉荣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刚开始本是在徐凉山账下做参军的小子,总是在空闲时刻跑到白马军阵地内探头探脑的鬼样子。
“可是呢,最后仗打完了,我告诉他可以娶媳妇过好日子了,他还是不干,和我说要去守南越。”
徐凉山声音渐渐低沉,:“这回好了,一辈子都要守在那了。”
徐辉荣悲恸而笑:“一辈子不服输不认输的种,白马军我们横拉竖挡不让进,出人头地没出成,媳妇也没娶成。”
徐辉荣语气有些玩味:“你说他是不是合眼的时候还在骂我们这两个老东西。”
“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少骂了一样!要是被他骂一顿能换个结局,我俩就是站在他面前让他骂又如何?”
徐辉荣看着徐凉山有些孩子气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启亮那小子都明白的。”
“我知道。”徐凉山叹了口气。“我一再退让,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是我对不起启亮。”
“你没有错,启亮小子也都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他去的话,去的就要是大郎了。”
徐凉山听罢顿时又是悲从心来,“他还说如果要是参加不了冲儿的婚事,劝我定要捎个口信给他,让他喝上两杯乐呵乐呵。”
“我徐凉山这辈子对不起太多太多人了,当初柏灵便说我做事优柔寡断,我不听。我当时就想啊,我做了一辈子的兵,总要忠君报国。最难的差事我去背,最苦的战役我去打,可结果换来了什么?”
“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不能再忍受用他们的命换我的安稳。”
徐凉山脸色骤然冷厉。
“如果这次我没能回来,就该白马军回来了。”
“你真的想好了?”徐辉荣肃穆道。
徐凉山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只是指着脚下案边的棋盘对着老人说:“如果这盘死棋还是无法盘活,我希望能给冲儿和林儿一条生路。”
徐凉山稍微停顿了一下,愧疚说道:“要是有人能活下来,最不应当的便是我们。望老师成全!”说罢,双膝跪下,拜伏于老人。
徐辉荣见状双手互叠摆放于胸前,微微向前躬身行礼。
“末将白马,谨遵将军口令!”
寒冬腊月间,镇北将军府后院内,中年人跪伏于地正对老人,老人微微躬身面向中年人,身边的热茶还在冒着热气。
就像刚刚及冠的学生正在向先生行冠礼,等待着先生赐予表字。
翌日清晨,徐凉山披甲上马,准备征讨南越。
将军府众人静立两侧,只有徐冲、徐林站在马前。
“冲儿,虽说男子二十岁成年时才行冠礼,取表字,但婚期将至,本想着近日便为你行冠礼,可谁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怕是不能观礼了。”
“父亲莫要心忧此事,儿子定会好好的行冠礼,先生也已经赶过来了,就按之前说的,请父亲为孩儿定下表字。”徐冲答道。
徐凉山沉吟半刻,“便定南望吧,徐南望!”
“谨遵父亲教诲!”
“虽不能观你的冠礼,但如若前方战事不紧,你婚事当天我会尽量赶回来。”
“还是战事要紧!父亲莫要因为孩儿琐事误了军情!”徐冲忙道。
“是啊,父亲,有我陪着大哥呢。”徐林开口说道。
徐凉山看着小小的徐林,微微笑道:“你小子就怕我回来是吧?你大哥的婚事可是重中之重,休要再玩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林赶忙辩解。
徐凉山看着徐林愁苦的神情,知道他还无法从陈启亮遇害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又看见他红肿的眼圈,想着徐林可能一夜未睡,心下也是心疼得紧。
“过了这个年你也十岁了,应该找个先生好好跟随其学习了。玩耍也玩耍够了,该静下心来了。”
“好。”徐林出奇的没有逃避此事,反而一口答应下来。
徐凉山说罢,调转马头准备出发,扭头间看见任苒与任别云也站在府前,心生疑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任兄远道而来,徐凉山却未能与任兄秉烛夜谈,却又留下这一堆烂摊子,实在不好意思。”
“徐兄弟说的哪里话,我既是为大郎婚事而来,定会多多照看大郎,徐兄弟安心上路便是,还是国事要紧啊。”
“好,那我们便后会有期!”徐凉山哈哈大笑道。
“哈哈,后会有期!”任别云同样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