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光哼了一声,似乎是对宋秋的说法十分满意——这位眼盲的宋公子倒是很会识人,论嗓音和唱功,灵儿绝对是中州第一银铃铛。
“对了,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宋秋问向安平光。
“鄙人安平光,无字,你就叫我小光好了。”小公子倒是很不见外,“敢问宋公子大名?我看你器宇不凡,又住在山上,定是师从高人吧?是哪位大侠?”
宋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哎呀,真是失礼了。在下宋长秋,单名一个秋字。我师傅是玉刀堂的主人,称不上大侠,但是刀打得不错。自从师父谢世之后玉刀堂就由我来操持,但是这两年来生意差了很多。哦,这次下山来就是为了给客人送刀的。”说罢便把刚才包好的两个鸡爪从怀里掏了出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因为我的钱都用来买天灯了,所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春满楼最好的厨子做的,还热着呢,别见外。”
安平光小公子一身贵气,表示不想吃这里的食物;灵儿说自己已经用过晚饭了,也拒绝了宋秋的好意。于是宋秋又默默地把鸡爪子包起来搋回了怀里。
现在这屋里若宋秋能看清灵儿的容貌便会发现灵儿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眉若弯柳,目似桃仁;肤白如玉,鼻挺如峰,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心——不光是男人,甚至是女人都会为其心跳漏掉半拍。灵儿的脸很小,宋秋一个巴掌就能把对方整张脸捏住;除了鼻梁高挺外,眼窝也眼窝颇深,下颌线很清晰,有很浓的西方人的感觉,但是却显得线条柔和,让人看了很舒服。还有,这么近的距离,灵儿身上的雏菊香直钻人鼻腔,清香沁人心脾,简直要把灵魂都净化了。
不过可惜宋秋看不见。
倒不是他真的看不见。众人都以为宋长秋是个盲人,其实不然。那既然不是瞎子,为何要遮着眼睛?难道是为了耍帅?如此这般,不是反而遮住了视线?其实他的目遮有很神奇的功能,可以让他看到事物的“气”。每件事物的气都是不同的,不论是形状,颜色还是强度,都有所差别;这也是宋秋“看”事物的方法。而气是有方位和路径的,所以宋秋可以“看到”身后的事物;有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行动轨迹: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反而是件好事。不过就可惜的是看不清人脸。除了人脸,还有各种东西的颜色和绣在浅层的花纹,宋秋一概欣赏不了。
自打他记事起,便一直带着这目遮,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摘下来过。你问他怎么洗脸?他确实会在洗脸,但是他也不讲究,一般只是胡乱抹一把当作醒神了;往往只有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时才会把目遮取下,再好好洗漱一番。但是他的房间深处地下,也从不点烛火,所以一直伸手不见五指。宋秋此时摘下目遮,就真的只能看见无尽的漆黑,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瞎子。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师傅曾经多次郑重的告诉他,他绝对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摘下目遮。但是这些事情也不会让我们的宋秋感到苦恼,毕竟虽然看不见灵儿的美貌,但是还是可以欣赏她美妙的歌声嘛。
安平光见灵儿和宋秋开始熟络了,便安下心来。“天色不早了,我明天还要赶去我父亲那里,所以不能陪二位了。二位聊着,请容我失礼,我得先回家了。”然后又转头对灵儿说,“我今天会在哥哥家里过夜,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
在得到两人的认可之后安平光就离开了。现在屋子里只有宋秋和灵儿两人了。
“灵儿姑娘家是哪里的?听刚才的无字歌,倒不像是中原的曲风。”被灵儿一曲折服的小刀客急不可耐的想要和作曲家谈天说地了。
“是的,我自小随商队迁至中原,漂泊转辗十余年,最后停留在这里,已经有四五载,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灵儿垂眸,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难怪......”宋秋若有所思。
“怎么?”
“我听出姑娘的歌声似乎怅然若失,原来是乡愁。”
灵儿稍稍愣了一下,盯着宋秋嘴巴看了许久,还在回味刚刚那个颇有重量的词。灵儿轻轻念出了一个词,“nostalgia”。他似乎在心里将这个词反复揉捏了几次,喃念的时候语气格外温柔,就像是缓缓吐出来一颗在嘴里含暖了的白玉珠子。
“是啊,乡愁,”他的睫毛随着火苗忽闪忽闪,像是沾了夜间露水的灯蛾在风中颤抖脆弱的翅膀,“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