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寒霜染白了村庄,染白了远处山坡上的红土地。阿湖的爸爸一早就穿着布鞋出门砍柴去了。因为买不起煤,只有木柴能够给予一家人冬月、腊月和正月的温暖。这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早晨冷飕飕,中午暖洋洋的过去了。
可太阳没有温温暖这一家四口,仿佛早晨的寒霜只是寒冷的前奏。这个季节里村里的人们都忙着犁地,玉米地里的杆子已经砍完了,只剩下到小孩膝盖位置那么一截。整齐的排列在地里面,像矮人国里的士兵,不失庄严但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可是就是这么一排排的士兵需要耗费老黄牛和老农民多少力气才能清除。阿湖家没有牛,爷爷奶奶去世前已经把唯一的一头青牛分给了二叔。二叔看不起这一家子,也不会把牛借给老凡去犁地。早早吃过午饭,可以算是城里人的早餐,但乡下人都叫早饭,早餐和午餐都合在一起吃了。阿湖的母亲带着他们兄弟两个便去了不远处的地里开始挖地,兄弟两个想帮着妈妈干活,可是锄头太大,都拿不起来,只好在地里玩着泥巴,玩的累了便倒在树荫下睡着了。阿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只感觉有人抱他,睁开眼是妈妈抱他准备回家了,因为太阳已经快落入西边的山峰里面去了。筋疲力尽的母亲带着两个儿子慢慢的走回家,老凡也已经回来了,可是连个火都没烧,阿湖的母亲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说,回来也不把火烧着,做点饭,什么都要我来做?老凡什么也没说便去烧火了。阿湖的母亲洗了手,从一个坛子里面用勺子钥了几勺玉米面开始做饭了,本想煮一锅米饭,可是大米9分钱一市斤,玉米是自家地里面种地不用花钱,要是现在吃了,过年的时候可就吃不到白米饭了。想到这只能默默的合着玉米面。饭做好了,阿湖的母亲把菜盛上桌子,酸菜,土豆,萝卜,还有白菜。一家人吃过饭,点起煤石灯,阿湖的母亲借着灯光给哥哥做鞋子。
是不是因为乡村里没有什么灯光,蛐蛐儿叫了起来,猫头鹰也开始鸣唱夜歌。想来也应该比较晚了,阿湖的母亲让他们自己洗洗脸和脚便带着他们入睡了。虫鸣声仿佛是夜里最舒心的音乐,安抚着平凡人不甘平庸的心灵。
凌晨三点,村里只有几声牛脖子上铃铛的响声,母亲被阿湖的哭声吵醒了,母亲用手背摸了摸阿湖的额头,吓得立马起床。农村里没有电灯,母亲点燃蜡烛。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医生家也没开门,可是阿湖发着高烧,如果不及时去看医生情况会越来越糟。母亲想起家里还有一点包谷酒,便找来抹在阿湖的身上。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阿湖依然没有退烧,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母亲把阿湖抱在怀里,煎熬的等待着太阳从东边的山崖上升起来。可是她等不及了,孩子的病情让她心里如同万根钢针插在心房上。母亲背起阿湖,也顾不得天有没有亮就去村里的医生家。可是天没亮,要不要敲门,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敲门了。一边敲一边喊着吴医生。敲了一会,吴医生开门了,看着孩子泛白的嘴唇立马把娘两接进屋里头。吴医生责怪的问孩子的病是不是拖了一久了,这么严重。这时候阿湖连咳嗽声都小了。吴医生赶紧拿出盐水,从一个小铁盒里拿出玻璃管的注射器,从保温水壶里导入热水开始消毒。从角落里的柜子上拿出各种针水,开始给阿湖兑注射液。阿湖的母亲焦急的看着医生的动作,抚摸怀里的孩子。终于兑好了,开始给阿湖找血管,找了一会终于给阿湖打上点滴了。没多久,阿湖的烧退了一点,也开始咳嗽了,阿湖的母亲焦急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太阳终于出来了,点滴也打完了,阿湖的母亲不好意思的和吴医生说,钱能不能赊几日,改天送来,吴医生也没多想就说可以的。阿湖的母亲带着阿湖回家去。心里依旧不踏实。阿湖一整天都在咳嗽,不管是西药还是老凡从山里挖来的草药都没能止住。傍晚,阿湖又开始发起高烧来,母亲又抱着阿湖去了吴医生家里,吴医生打了一针后烧也渐渐退了。命运也够了,阿湖的母亲带着阿湖已经连续一个礼拜去了吴医生家里,不是高烧就是咳嗽,一直都不好,吴医生也开始纳闷了,就告诉阿湖的母亲明天带着孩子去镇上的卫生院找唐医生看一下。第二天天刚刚亮,阿湖的母亲便背着阿湖从山路下山去镇上了。本来可以坐班车的,可是班车要8点半才发车,一个人需要一块钱。阿湖的母亲等不及,也不想花那一块钱。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到镇上的卫生院。卫生院坐落在乡政府大门口不远处,一栋面积不大的砖瓦房,有三个房间,进门的第一间三个医生在给人看病,第二间房间一位护士阿姨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一会跑第二间,一会跑第三间房拿着针水和瓶子跑第二间。阿湖的母亲忐忑的走进第一间房间,问了一下唐医生在吗?一位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就是。唐医生带着一个前进冒,身穿皮大衣,带着一副眼睛,一脸皱纹看上去非常和蔼。眼睛仿佛充满希望。阿湖的母亲从从背上把阿湖放下来,请求唐医生赶紧帮忙看看。唐医生摸了摸阿湖的额头,从桌子上拿起听筒,一端放在阿湖的胸部。阿湖的母亲紧张的看着唐医生。唐医生放下听筒用责怪的口吻说到:怎么拖了这么久。问了一下阿湖的母亲一些大概情况,又问问阿湖觉得哪里不舒服。唐医生表情越来越凝重。唐医生告诉阿湖的母亲,阿湖染上了小儿结核。需要长期治疗。看着阿湖母亲的难过的神情,唐医生便安慰她不用太过于担心。阿湖天真无邪而又萎靡的眼睛好奇而又惊恐的看着周围。唐医生开了方子,递给阿湖的母亲,付过钱便抱着阿湖去取药。之后阿湖在母亲的怀里被打上点滴,慢慢的便睡着了。也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被人抱着心里踏实也便容易睡着。可是点滴都快打完了,阿湖的母亲发现阿湖并没有退烧,急忙之中赶紧叫唐医生,唐医生看了看叫阿湖的母亲不用担心,没事,才打上点滴哪有那么快退烧。可是阿湖的母亲还是不放心。好不容易点滴打完了,可是阿湖依旧没有退烧,没办法,阿湖的母亲只能背着阿湖离开卫生院,出了卫生院,街上叫卖着各种吃的,玩的和生活中各种用的。阿湖在母亲的后背上说:“妈,肚子饿。”阿湖的母亲背着阿湖去找吃的,看到桥头一家卖糯米粑粑的奶奶,便走过去,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一回头是阿湖的姨母,也是阿湖母亲的大姐。阿湖的姨母走到摊前买了两个糯米粑粑递给阿湖的母亲。阿湖的母亲让姐姐自己拿着她自己买。阿湖的姨母硬是塞到她怀里。阿湖也饿了,赶紧拿着。姨母看着阿湖萎靡的样子便知道孩子生病了,问了一下阿湖母亲便要她们跟着去家里。姨母告诉阿湖的母亲,他们村里有一个看病比较好的医生,赶紧去看看。为了阿湖母亲赶紧跟着姨母回去。一回去,没来得及吃饭便去了医生家。看上去不像是行医的,一位60岁左右的老奶奶问了一些情况,摸了摸阿湖的额头和手便拿出几根针和一根麻线。把针扎在阿湖的手上和头上,阿湖被扎得疼便苦个不停。老奶奶点着麻线把火苗吹灭,在阿湖的手上和背上戳起来,阿湖也忍不住了,哭得让阿湖的母亲都流泪了。这样弄了半个钟头左右,阿湖哭得实在让人心疼便停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阿湖的烧竟然退了。阿湖的母亲赶紧谢过老奶奶。问需要多少钱,老奶奶告诉阿湖的母亲不用给钱。阿湖的母亲再次谢过老奶奶便起身要走,老奶奶开口要就几个人一起吃过晚饭再回去,阿湖的母亲说:“不用了麻烦了,真是谢谢你了”。就这样阿湖的母亲背着阿湖回了姨母家中。阿湖的两个表哥看到阿湖也来了便高兴的要带着阿湖去玩,可是他们不明白阿湖为什么萎靡不振的,姨母让表哥两个别打扰阿湖,阿湖生病了。他们想帮阿湖,可不知道怎么帮他。晚上阿湖的二姨母也来了,看看阿湖和阿湖的母亲,眉头微皱,眼睛有一层薄雾一样,心疼她的三妹,也心疼三妹的儿子。姐妹几个已经很久没有相互走在一起了,这晚阿湖很早就睡着了。也许是病痛让他感觉很累,也许也是今天哭了太多次累了。姐妹几个聊了很久,少不了诉苦,也少不了安慰。
第二天早上,阿湖的母亲带着阿湖准备离开,可是阿湖又发烧了,又去找老奶奶去,一样的过程,阿湖虽然好了许多,可是一直都没有痊愈。昨晚一晚都没回去,老凡应该也担心了。从老奶奶家出来阿湖的母亲便急着回去,阿湖的姨母们也知道他们这个妹妹的脾气也没留她让她回去。
阿湖的母亲背着阿湖走了三个多钟头的山路终于到家了。门口的苹果树上的叶子已经落的光秃秃的。老凡问了一下阿湖的母亲阿湖怎么样。阿湖的母亲鼻子一酸,觉得受够了这些艰辛和委屈便骂起老凡什么也不管。以后便吵了起来,阿湖虽然萎靡但他不想爸妈吵架便叫他们不要吵了。哥哥也不知道去哪玩回来,脏兮兮的头发和衣服,气得阿湖的母亲拿起棍子便要打,阿湖的哥哥赶紧转身就跑。阿湖的母亲也忙不得打他,把阿湖放下便去打水做饭。
吃过晚饭,阿湖的母亲把坑坑洼洼的地上打扫干净,把碗筷洗好。阿湖似乎恢复了许多,和哥哥争着一根棍子玩。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湖的爸妈又吵了起来,也许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阿湖的母亲哭了起来,哥哥和阿湖现在母亲旁边拉着母亲的衣角,就好像怕母亲要走。眼睛里的光暗淡得像黄魂里的星星。阿湖的母亲觉得累了,帮两个孩子洗完脸和脚带着孩子睡去了,没多久老凡灭了煤石灯也去睡觉了。
天亮了,几只公鸡在屋后一直得意的叫个不停。也许是今天早晨的阳光特别舒适。可是对于阿湖的母亲来说,又要带着阿湖去医生的家里,因为阿湖剧烈的咳嗽还伴随的发烧让阿湖的母亲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阿湖的母亲背着阿湖,哥哥吵着也要跟着去,交待几句后,哥哥好像明白了,嘟囔着嘴没有跟来。阿湖在母亲的背上转过头看着哥哥。去到吴医生的家里,吴医生问了阿湖的母亲镇卫生院有没有说是什么病,阿湖的母亲高速吴医生是小儿结核。吴医生听完便去配药水给阿湖打点滴。阿湖心里非常不愿意打点滴,挣脱着要跑,可是母亲抱着他,他哪里也不能去。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阿湖也不见痊愈。吴医生也纳闷。这天,阿湖的大舅妈来家里,得知情况后告诉阿湖的母亲他们隔壁村有一个医生看病看得很好,要不要带着孩子去看看。母亲一听又看到了希望便带着孩子跟着大舅妈去了。领走前交待阿湖的哥哥不要调皮,在家等着。阿湖的哥哥也没有哭闹,只是闷闷不乐的回家里。去到舅妈家里自然少不了去外婆家,阿湖的外婆杵着拐杖心疼的抚摸着阿湖的头发,没怎么停留便去了隔壁村。进到医生家里,一股药瓶子的味道扑鼻而来,医生也是一位快50岁的老头,看了看,又问了问情况,就转身去陪药水,和吴医生一样的过程,挂上点滴,阿湖的母亲抱着阿湖坐在凳子上慢慢的等待。阿湖的舅妈也在这里陪着,一会和医生说着村里的大事小事,一会和阿湖的母亲聊着天。不知道过了多久,点滴终于打完了,阿湖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阿湖的母亲背着阿湖和舅妈一起回家,吃过饭,就算舅妈不留宿阿湖的母亲也只能带着阿湖在这里住一晚,因为她的母亲在这里,她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她也想她的妈妈。天色也不早,她也不想赶着回去。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也该累了。夜晚点着煤油灯,一样的聊这聊那,村里哪家生了孩子,哪家的猪特别壮,那家的庄稼今年收成如何好。
平凡的山村平凡的农家人,仿佛在这个天地里,山村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平淡无奇的,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有山村的烟火里充满对生存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