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海外求学,五年世界各地的工作,吴敦敏的生活就像一条游荡在海上的船舶,在一个又一个港口间来来去去,却始终无法找到能让他停下来的港湾。
“敦敏啊,你在澳洲的拍摄还顺利吗?”吴昊天在电话里关切地问道。
“嗯嗯,挺好的。”吴敦敏简单又直接的答道。
自从高中毕业,吴昊天不管不顾地强行将吴敦敏送到国外读书之后,这对父子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疏离。
在吴敦敏大学毕业典礼上,感到欣慰又骄傲的吴昊天特意赶来为儿子庆祝,但吴敦敏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这位用心良苦的父亲。最终,咆哮的父亲和愤怒的儿子渐行渐远。
在与父亲“冷战”的这段时间里,吴敦敏跟着一支纪录片团队四处拍摄,最开始他只需要做好摄像的工作,渐渐的他开始了解拍摄的各个环节,最后,吴敦敏开始尝试导演的工作,拍摄属于自己的作品。
有想法,又敢于尝试新视角的年轻导演很容易拍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吴敦敏算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可能是吴敦敏,敏感的内心总能帮助他捕捉那些打动人的细节,很快他的作品就为他赢得奖项的肯定。
看着儿子小有成绩的事业,吴昊天的心里是高兴的,但再高兴,他也只能隔着电话假装淡定的随便问上几句,吴敦敏那边的回应也是一向的简单、直白,“好的,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没事我去忙了。”……
“爸,您没其他事情,我先去忙了。”在经过5秒的沉默之后,吴敦敏只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
“敦敏啊,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啊,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吴昊天鼓了很久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我最近真的很忙,您有什么事情能在电话里说吗?”吴敦敏淡淡地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啊,一个月可以吗?下个月正好中秋,你回家来,我们一起过个团圆节吧。”吴昊天期待地说道。
“我让助理安排一下,如果可以,我到时候再联系你,好吧!行了,我真的要去忙了。您保重身体吧。”吴敦敏没等那边回答,就挂上了电话。
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再婚之后,吴敦敏对回家这件事就格外的抵触。原本熟悉的家已经不在了,他吴敦敏再也回不去记忆中那个家了。所以,每次吴昊天想吴敦敏他回家,他都会找各种借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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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敏,我和你说个事儿啊。”吴昊天再婚的妻子,张静在电话里说道。
“张阿姨,怎么是你啊。我爸呢?”吴敦敏还是第一次接到张静的电话。
“你爸他,他去了。你赶紧回家来,送他最后一程吧。”张静哽咽着说道。
“他去哪里了?送他最后一程?张阿姨,你别乱说话啊。我爸两周前还让我回家陪他过节呢。”吴敦敏多希望,电话那边的人只是为了让他回家才编了个谎话来骗他的。
“孩子啊,你爸她一个月前刚刚确诊胰腺癌,他想等你回家再告诉你的。可是,他没能等到啊……”张静哭的越发的伤心起来。
“不,不可能,我爸一直说他身体很好的。我不信,我不相信。”吴敦敏回想和吴昊天电话里聊过的事情,越想他越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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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细碎的小雨耐心地下了一整天,没有打伞的吴敦敏独自站在父亲的墓碑前。
在吴昊天看似热闹又风光的葬礼上,人们送别了这位镇上最成功的企业家。吴敦敏全程按照继母张静的安排,帮忙答谢客人,招待亲朋,很有孝子的样子。但送别了亲人,也送走了客人之后,静下心来回想和父亲相处的那些瞬间,吴敦敏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孝子。
小时候,吴敦敏就是妈妈的“跟屁虫”,总是忙碌的吴昊天大多是在深夜回来后,亲亲儿子的额头表示自己并未缺席。后来吴敦敏长大一些了,吴昊天就带他去钓鱼,带他去看足球比赛,可吴敦敏并不像一般男子那样,喜欢这些户外运动,所以,他总是和吴昊天找别扭。再后来,除了一家三口的出行,这父子两人几乎没什么时间单独相处。所以,在吴敦敏的感觉里,吴昊天爱工作远远多过于爱自己。
在吴昊天向吴敦敏宣布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吴昊天与吴敦敏并没有因失去共同的亲人而相互取暖,相反,吴昊天好像不愿意面对吴敦敏一样,总是把他推的很远,一个人吃早饭,一个人吃晚饭,一个度周末,一个人到国外读书。吴昊天总是刻意与吴敦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吴敦敏毕业那天,吴昊天破天荒的跑来学校,嘴上说是为他庆祝,其实吴昊天是想劝儿子回国继承自己的事业。吴敦敏从来就没想过经商,更不愿意与父亲公事,所以,他一口拒绝了吴昊天。最后,大吵一架的父子儿子不欢而散,自此,两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吴昊天去世的前一年,不知是再婚妻子张静的劝慰起了作用,还是吴昊天人老了,心也跟着变软了,这个平日里固执又倔强的男人开始在电话里对吴敦敏嘘寒问暖,那语气,那言辞,就像个多事但慈祥的老阿姨,开始吴敦敏还挺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可后来,唠叨的话听多了,他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在最后那通电话里,吴昊天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告诉吴敦敏时,他以为父亲又要开始唠叨,所以,他也并没有在意。
如今,面对长眠于地下的父亲,吴敦敏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也许,不是你不够爱我,而是我不够爱你。也许,我能常回来看看,你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也许,我能早点回来,你就能告诉我你心里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