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无形的压力袭来,每个人都感觉身上沉甸甸的,如同背负山岳,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只有花山衣一个人到来,但气势胜过了千军万马。
季笙看得有些呆了,他知道她有时候很霸气,可是没想到她这么霸气。
百花城的这些个无法无天的公子们,见到她之后仿佛如同小鸡仔见到了老母鸡一样。虽然撑着一股气势,但实际上很明显能看得出都蔫了。
苏似腿软扑通一声跪下,上去就要抱她大腿,结果被花山衣一脚撂倒。
苏似倒在地上,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身心舒畅。
啊,这感觉,就跟被老大踢一模一样。
花山衣看见苏似的样子,一脸嫌弃,四下看了看,目光就落在那月身上,好看的眉头瞬间拧到一起,“谁弄的?”
“说来话长了……”那月乖巧道。
花山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无视掉一旁目瞪口呆的护卫们和大气不敢喘的公子们,径直来到季笙身边,拉起季笙的手扭头就走,“跟我回家。”
季笙一下子有些害羞,看见那月在边上对自己笑,脸忽的红了起来。
没走几步,杨公子突然道:“花姑娘,你就这么把人带走,可是将我们不放在眼里?”
花姑娘?
苏似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心说这位英姿飒爽的漂亮姑娘难不成就是那位人称百花城混世小魔星的花山衣?看这样子跟老大关系不一般啊。
花山衣扭头,“怎么?你有问题?”
杨公子被她这么一噎,呼吸瞬间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问题?当然没问题。无非也就是在花满楼被啪啪打脸而已。杨公子的脸色变得跟吃了屎一样的难看,额角青筋一鼓一鼓。
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完全不占理,就因为人家上花灯,自己没本事被打脸所以就要杀了人家?连花满楼都没追究,他这个受害者又能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的憋屈,好像要从身体里面爆炸掉似的。这件事如果换做别人,哪怕是百花城里任何一家大户,只要不是花家,他都可以凭着身后的势力找回脸面,即便是他不占理,别人也总会给他爹面子。
可面前这个一身红裙的人是从小追着走街串巷把同一辈的世家公子打到大的,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就算他能克服掉自己的心里恐惧,花山衣后面的那个花家,他也惹不起,连他爹都惹不起。
这小子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跟八大世家的花家大小姐搭上关系?看举止还相当亲昵。
看样子是拿这个小子没办法了。他没那个胆量惹怒花山衣,更没本事去挑战花家,可是他又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了,他可以放过这个不认识的小子,可是苏似不行。
苏似手上可是真真正正掌握在他的命.根子!
杨公子平稳一下情绪,开口道:“这个人可以走,但是苏似要留下。”
“苏似?”花山衣当然不认识。
一旁苏似猛地上来抱住季笙大腿,哀嚎道:“老大!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花山衣也看懂了,偏头问向季笙,“老大?这么点儿的时间你都收了小弟了?”
然后她不管略显窘迫的季笙,对苏似展颜一笑道:“季笙的小弟就是我的小弟,起来吧,一起走,他不敢怎么着你。”
季笙刚要说话,就被她瞪了一眼,见她以一个让人不已察觉的幅度轻轻摇头,只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他隐隐能感觉到,花山衣在告诉他在这里说话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花山衣把苏似拉起来,然后走到一堵人墙前面,挑了挑眉毛,堵住巷子的护卫面面相觑,迫于压力自动散向两边,从中间露出一条道路。
不远处杨公子气得发抖,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亲眼看着花山衣带三人得胜一般大摇大摆地离去。
远处繁华落尽,天地之间如同初生之时一片寂静,只有拷在那月身上的枷锁互相碰撞发出的单调至极的叮叮声,听起来格外凄凉。
一如杨公子此时的心情。
这样就完了?杨公子感觉胸口郁结着一口老血吐不出来,输得莫名其妙地憋屈,却偏偏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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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街道上。
花山衣带头走在前面,面无表情。
“老大我要去撒个尿,”苏似突然道,“刚刚就憋了很久了。”
季笙无奈地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想带上这个拖油瓶一起走,但现在情势紧张,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花山衣皱皱鼻子,似乎对苏似的粗鄙有些意外,毕竟是看上去风流倜傥赏心悦目的公子哥,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大煞风景。
“马上就回。”苏似微微一笑,然后在三人的目送中,直手直脚地走回去。
将小巷围了个结结实实的护卫们仍然留在原地,公子们不发话,他们只能原地待命。
尴尬的人群之中突然露出个脑袋,左边瞅瞅右边瞅瞅,然后肆无忌惮地跳出来,衣袖翩飞地来到杨公子身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憋不憋得慌?”苏似笑着问,“憋得慌不如跟我来尿一泡?”
好像玉石碎裂的声音,杨公子脸色肌肉高高隆起,明显是在紧咬着牙。
一旁一个护卫涨成了猪肝色,忍不住怒道:“苏公子,杀人还要诛心吗!别忘了我家公子以前是怎么待你的!”
苏似看了一眼被杨公子狠狠瞪下去的护卫,好奇道:“虾仁还要加猪心?好吃吗?我怎么没记得你家公子带我吃过这样一道菜?”
那个护卫噌一下火就上头,忍不住就要上前,结果被杨公子一手拦下,杨公子死死盯着苏似,“你回来干什么?”
苏似知道他不敢动手,只是虚张声势,但并不点破。
“别吓我,我现在受不了惊吓,不然我一定会尿出来的。”
杨公子深吸一口气,不屑理他,转身就要走,结果被苏似拉住。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老生常谈了,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逞这些口舌之利屁用没有,省点儿口水浇头上降降温,不然一会儿自燃了。”
“那就试试看。”
苏似啪的拍了一下大腿,赞叹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乐观,让人看着感觉比放水都爽。”
“你到底要说什么?”杨公子再一次忍道。
“呦呦呦,说心坎儿里了吧,”苏似笑着从裤裆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杨公子面前,“我知道你没招。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老大这么厉害,大隐隐于市,不得不夸一句,真是太低调了。”
“可是他说的没错,当然,我不奢望你能明白。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如果仅凭你的力量,是没办法报仇的,你老爹也不管事儿,所以说,我来帮你,不对,应该说,我来给你指一条路,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杨公子看看那张纸,又看看苏似。
“你是说,你们在我头顶上拉屎,现在不但不帮我擦还要告诉我方法让我觉得顶着这坨屎其实也可以身心愉悦?”
“不不不,我是告诉你怎样把屎甩回去,”苏似满脸委屈,“你对我有偏见,我哪儿有那么坏心眼儿。”
“你给我一个方法,让我杀了你们两个,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最善解人意嘛。”苏似笑,“放心,那个牌子在我这儿比在你那儿安全多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当然,我老大除外。”
“你要知道,你给我这个,就是给我一柄剑,我一旦有机会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苏似像安抚冲动的顽皮孩儿童一样,对杨公子轻声道:“好好好,是是是,行行行,你最厉害了,那我就等着啊,等你来杀我们。”
说完苏似两只雪白大袖团在空中,舞了一个花式,仿佛从天上摘了两只云朵在手上,脚步轻快,做着各种别扭的姿势,然后一个天女散花,散去手上那并不存在的白云,大笑一声,消失在众人眼中。
自得其乐。
杨公子看着手中那张白纸,眼皮一跳,狠狠攥在手里。
空荡荡的街道上,季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扭头一看,苏似提溜着裤子跑过来。
“差点儿弄身上。”苏似拍拍胸脯道。
“到底干嘛去了,说实话,敢撒谎你知道后果。”季笙道。
“确实是撒个尿,不过也顺便做了点儿别的,”苏似又笑,“老大你也不想想,要是碰这事儿你委屈不委屈,我去给人家疏导疏导,毕竟相识一场,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道个别以后就跟老大你混了。”
季笙将信将疑。
此时已经月过半天,各家各户都已经熄灯入睡。三人随着花山衣一路走进花家大宅,除了几个打更守夜的下人身旁有灯火,各处都暗着。
众人一路轻手轻脚,不知过了几道门,东拐西拐,半天才进到一个院落,花山衣推开门,伸出食指比在嘴边,领着进去。
“我住的院子,小点儿声,都睡了。”
打发走仆人,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几杯热茶下肚,脸上才慢慢回血,肚子里的热量顺着四肢蔓延开,长长出了一口气,才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季笙有些恍惚,才过了不到一天,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现在有个可以松口气放松下来的地方,他只想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花山衣突然一拍桌子,震天响,苏似屁股一滑直接就窜到桌子底下去,那月原本在打盹儿,这一下全醒了,季笙也被吓了一跳。
花山衣小脸一横,恶狠狠地说:“还说来帮我,你倒是玩得挺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