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
几人跟着花山衣略微在花家大宅里逛了逛,就准备出门直奔虫师分部而去。
出门前听护卫打探的消息,据说整个百花城都已经被惊动了。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昨日有个不明身份的白衣少年大闹花满楼,光是上花灯还不算,竟然还不给钱。然后因为被城里几个大家公子愤而围攻,一怒之下竟然把花满楼打破个口子飞身离去。
如果到这里结束也就罢了。
花满楼本就是风月场所,三天两头的有公子们在里面一掷千金,为了哪个姑娘彼此翻脸,多半也就是成为茶后谈资,至多不过半日就会被人们忘在脑后。
可这位白衣少年从花满楼出来之后,似乎是气不过,竟然出手打烂一辆虫师囚车,当众劫人离去,不知所踪,完全不把虫师放在眼里。
据说当时在街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虫师与花满楼不同,那人敢这么做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更令人奇怪的是,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花满楼和虫师并没有大动肝火想要掘地三尺把这个人从百花城里抓出来。
一向软硬不吃的花满楼一反常态,闭门谢客三日,修修补补,仿佛被人大闹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虫师那边的举动更令人摸不着头脑,随随便便贴了个告示了事。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凑过去,发现上面写了两个大字“悬赏”,除此之外就是空荡荡的一张白纸,名字画像皆无。
整个百花城都哗然了,街头巷尾纷纷议论着这个神神秘秘的白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店大欺客的花满楼和虫师隐州分部都吃下这个哑巴亏,恐怕九大长老的嫡系子孙都没这个本事吧?
有小道消息说这人跟花家有关,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没人说的上来。
几人听后反应各不相同。
季笙仿佛吃坏东西一样,脸上极其难看,那月有些惶恐,似乎是害怕什么,花山衣一脸无所谓,苏似则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不会给你家添什么麻烦吧?”季笙有些不好意思,“像什么窝藏罪犯之类的,会给花家抹黑吧?毕竟是八大世家。”
花山衣斜他一眼,“你不说没人知道是你干的。”
“我们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太好?”那月问。他身上还带着枷锁,要去隐州分部必然会路过最热闹的那条街,这样实在是引人注目,简直是告诉所有人自己就是昨天那个在囚车上被劫走的人。
花山衣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大箱子,把那月装进去之后让季笙两人抬着。
“用不用给你开个口透气?”花山衣把耳朵贴上去,屈指敲了敲。
“不用了。”
花山衣看了看,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季笙肩扛一个扁担,后面跟着个欢快的苏似,两人挑着个箱子就出门了。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对这一队招摇过市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走着走着,季笙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怎么想的?要让这个傻逼跟着身边,你就不怕他害你啊?”小心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季笙也想过,只是实在是想不出答案。
根据苏似的话,他可以确认是先生安排的,可是先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十分耐人寻味。
他想找先生当面确认,可是天高水远,回去青石镇又要花上许多时光,而且苏似还说,先生也离开青石四处流浪了,现在青石就是个空壳子,没有一丝人气。
他着实有些发愁。如果真是找来一个帮手,为什么这个帮手如此奇怪,不但不帮忙,反而屡次给自己挖坑;如果是找来个仇家……先生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仇家来放在身边?
难不成是想让自己找个机会偷偷干掉他?
季笙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恨不得现在马上撂下挑子上去直接给苏似一剑,砍死拉倒。
“你能看出他有几足水准吗?”
“看不出,如果不是用虫,我完全分辨不出一个人有多厉害,但是我能感受到这傻逼身上有种亲切感,不是你这种亲虫的体质,而是,怎么说,反正挺恶心的,让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傻逼。”
季笙叹了口气,“那麻烦你帮忙多看看吧。”
“好,毕竟哥这么帅,”小心道,“其实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你似乎对这个傻逼并没有多反感。”
季笙点点头,“对,除了不知道他真实的目的和他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我其实觉得他还蛮好的,你不觉得这种人其实蛮容易交往的吗?虽然他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但是至少他没说谎。”
“那万一他说谎了呢?你也因此受到伤害,严重点儿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那他在我这儿的信用恐怕就没了,”季笙道,“我有勇气也有底气能承受地住任何人的一次背叛,如果他真的骗我,那我拔剑砍他的时候就不用犹豫了。”
“呦,这出来才几天,竟然这么有觉悟了?”
季笙心说还不都是被苏似给逼的,跟这家伙在一块儿,不时刻提防的话,估计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小心笑完,又说道:“另一件事儿,从花家出来的时候,注意到没?”
季笙点点头。早上从花家出来的时候,走的是侧门,有一刹那的功夫,他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后面看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脊。
并不是他的侦查能力有多厉害,而是那道目光的主人丝毫不加掩饰,并不在乎自己被发现。
季笙回头,就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人站在庭院中的假山上向自己望过来,面带微笑。
应该是她二叔吧。那份气度,举重若轻,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是不可能拥有的。
季笙听她说过,她父亲下落不明,花家掌事的三兄弟只剩下二叔和三叔,花及信那个家伙他也见过,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现在的花家代家主,花及义。
他远远地点头示意,对方也微笑着点头。他很清楚,自己在捉虫地做的那些,可以说是坏了花家的大事,恐怕现在已经被花家列上必杀名单了。
而对方到目前为止还彬彬有礼,无非是因为自己和花山衣的关系罢了。
但他丝毫不害怕,如今他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一个身为八大世家的花家算什么,现在花满楼,杨公子,还有那么一帮乱七八糟的人都想要自己的命呢,不得排着队一个一个来?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转眼间就来到隐州分部门前。
令他感到十分意外,名震天下的虫师隐州分部,并没有多大,连花山衣自己住的那个院子大都没有。就一个简简单单的木质三层小楼,坐落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开门迎接四方来客。
进门之后,以通向二层的楼梯为界,一边如同酒铺摆设,长条的凳子,掌柜算账的柜台,供人歇脚的桌子零散的摆在一旁,只是现在没有人坐,显得比较冷清。
另一边就不同了,围着墙设置了一圈布告栏,在中间宽阔的地方,也竖立起几个公示牌,上面用颜色不一的钉子钉着许多纸张。花山衣跟他说,这就是委托。
几乎整个隐州的人,向虫师发起的委托都会集中在这里,虫师们根据自身水准领取委托,完成,领取报酬,或者兑换材料,甚至是虫。
俨然一个成熟的体系。
但是季笙现在没心思打听这些,因为他看到杨公子后脚跟了进来,带着一队护卫坐到一边桌上,双手抱胸在闭目养神。
季笙眉头一皱,就感觉不妙。他知道以杨公子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对方还以颜色竟然这么快。
报复等不到过夜。
季笙心想他如此记仇,想必也是个长情的人。
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子不知从哪里出来,坐到台子后面,看也不看,说了句,“有委托自己领,上面的人现在不在,要回复委托的攒着。”
这时候那月从箱子里出来,惹得杨公子那边一阵哈哈大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人听着心中不悦,也都各自忍了下来。
然后季笙带着那月来到胖子面前。
“这个……请问一下。”
胖子好像没听到。
“这个,请问一下。”
胖子还是没反应。
直到季笙问了七八遍的时候,胖子才抬起头,相当不耐烦地说:“吵吵吵,吵什么吵!不是说有事儿等着!”
语气态度轻蔑至极,季笙心中隐隐起了怒火,但还是压下来低声道:“这个是我朋友,也是昨天被当街劫走的那个,其中有些误会,我们想来说明情况,麻烦帮忙把枷锁解下来。”
“昨天?当街劫走?”胖子嗓子无比尖锐,与体格完全不符,恍然道,“哦,你们来自首?等着,一会儿有人给你压走。”然后继续低下头。
苏似冷哼一声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拼命,季笙连忙拉住。
这时候放出苏似来根本就是火上浇油,能办得成的事儿也办不成了。
那月往前站了一步,原原本本说出了事情经过。
“谁给你作证?”胖子问,“没人作证即便是入籍虫师也不行。”
季笙有些心急。原本是有围观的人可以作证的,可是他们一个不认识根本无从找起,而且那医师估计是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病者,现在想让病者出来作证根本不可能。
“那你不会去查啊?”苏似道,“你就知道在这里动嘴皮子,不知道去查啊?”
“你谁啊?”胖子白了他一眼,“虫师接委托要收钱的。像这种程度的委托,起步一个金锭。”
苏似惊讶道:“这么黑?就找个人就要一个金锭,真是张口就来啊,这钱也太好赚了吧,鬼知道你在里面黑下多少。”
胖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已经看得出微微有些怒气了。
花山衣踏前一步,“我就是虫师,我来接,这样他把钱给我就行了吧,个人委托,就不用分成给分部对不对?”
胖子看样子是认识花山衣,不敢像之前那样嚣张,但依然木着脸说:“也可以。不过虫例规定,委托完成数百个以下的,需要至少三人合作,就算这个委托只是找人不用出城,也得至少十个完成数。你们有多少?”
花山衣脸色一红。她连虫师的资格都是在去青石之前匆忙到手的,完成委托数那里,当然是空荡荡的。
季笙看看苏似,苏似摇头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我不是虫师。”
“我也不是。”季笙有些赧然。
不远处杨公子大笑,“弄了半天,连虫师都不是,你这是来玩呢?”
“但是我现在申请入籍虫师就可以对不对?”季笙看也不看杨公子那边,伸手摸了摸,忽然一愣。
那块儿牌子呢?
他突然慌了起来,那块入籍虫师必须的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