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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则天前传 (3)

能不着急吗?面对这样的太子,这样的“落后生”?

太子的作为,加上丧母之痛,老于的内心,十分孤苦。

他的孤苦,太子不仅不体谅,反倒怒火中烧。几次上书劝谏之后,太子爆发了。

这一天的晚上,月黑风高,两个人影,悄然潜入老于府第。这两个人,从身手看,绝对是“练家子”,有些功夫。

两人有名有姓。一个叫张师政,一个叫纥干承基。

两名高手的这次出击,目标不是叛军反贼,不是强盗土匪,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唐初文学馆十八学士之一,官至三品的于志宁。

刺杀。

这是太子定的调子。看着不顺眼的大臣,他似乎只会这一招。

身为武夫,张师政、纥干承基的内心,也很纠结。

暗杀大臣,是要掉脑袋的。倘若大臣劣迹斑斑、恶贯满盈,那也罢了,为民除害,就算东窗事发,也能落个好名声。退一万步说,就算大臣没有劣迹,主子出于政治需要,不得不干掉他,也算为主子尽忠、死得其所了。

今天这个目标,偏偏什么都不是。

杀他,不仅不是政治需要,反能授人以柄,危及政治前途。说白了,太子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短视太子,下了弱智的命令。

主子有令,小喽罗哪敢不从?硬着头皮,潜入于府。东绕西拐,找到老于的居室。屋里的一幕,却让两位刺客呆了,傻了。

夜已深,老于并未入睡。

屋内,老于满面戚容,眼角似乎还挂些泪痕,想到母亲去世,自己为国尽忠、不能奔丧;费尽心思教诲太子,却是如此局面,不禁百感交集。

白衣素服,床上铺着草苫,老于按照家乡习俗,为母遥奠。

两刺客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你能下得去手吗?去杀一个宁不奔丧、而以教诲太子为重的老人?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老人?

良心发现,两人回到太子府,找了点“戒备森严无法下手”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太子也没法,以后再说吧。

这次未遂暗杀,发生在张玄素案之前。为什么失败?是手下无能,还是自己出了问题?这些,太子都没去想。

他有了新的刺杀目标:魏王李泰。

从偷偷摸摸行刺老于,到公然袭击老张,太子越来越明目张胆。

刺杀老于,还知道找个月黑风高的天,潜入老于府邸行动;刺杀老张,干脆就在自己家门口,简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老张挨的那一鞭子,是在东宫门口。东宫在什么地方?史书记载,按太子李承乾自己的描述:从东宫到西宫(即皇帝内宫),不过二十几步!

二十几步!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动手!

其实,这又算什么呀?到最后,太子连刺杀老爹的心都有了。

暗中刺杀老于,动静不大,没几个人知道;后来太子党倒台、李承乾被废,才有人供出此事。后面的暗杀,动静就越来越大了。

老张挨鞭子事件,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揪心,有人欢喜。揪心的,是老爹李世民:太子怎么这样?这要是被公安抓住把柄,判还是不判?我是徇私情呢,还是该铁面?

欢喜的,是魏王李泰。他早就挖空心思,想夺太子之位,又是献《括地志》,又是进美言、表忠心;而且,这个李泰,的确很有心计,善于分析老爹的心理。

他抓住了老爹的两个心理:第一,战争情节。对自己的战功,比较怀念,因此和战争有关的研究,老爹就喜欢。《括地志》正中老爹下怀。

第二,玄武门情节。老爹对死去的哥哥建成、弟弟元吉深怀愧疚,很担心自己和皇后的三个皇子内斗,害怕悲剧重演。老一辈兄弟相残,子一辈依然如故,对他来说,无异一场梦魇。

针对老爹的第二个心理弱点,李泰动了心思。太子承乾被废后,这一点表现得更加明显。大儿子不行了,老爹看好李泰,甚至当面说要立李泰为太子。

李泰对老爹“口授”并不满足,针对老爹的心理弱点,说了这样的话:

“爹地啊,您如果把儿臣立为太子,您百年之后,儿臣当了皇帝,我死之前,一定会把儿臣唯一的儿子杀死,把帝位传给晋王(即李治)。”

这几句话,让李世民感动。他深知手足之情可贵。

这种感动,让他失去了分析能力。您想想,可能吗?即便李泰现在是真心,到他快死的时候,又几十年过去了,或已子孙满堂,他还能忍心把儿子杀掉?杀掉儿子,能保证孙子不造反?难道把儿孙杀光、斩草除根?

所幸褚遂良等大臣,及时指出李泰的说法不可靠,让李世民改了主意。

当然,这是后话,发生在太子承乾被废之后。但从这些,我们不难看出李泰的心机之重。

一个城府深,一个楞头神,太子党和魏王党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

宫内的两起命案,又成了两派斗争的导火索,最终把战火烧向了当朝皇上李世民。

2.两起“美人命案”

太子党反叛如箭在弦

阅读第一眼

急躁冒进的“业务骨干”

李承乾,李泰,李治,长孙皇后生的三个儿子,李世民最终选择了李治。

事实上,在李承乾被废前后,优势最大的,毫无疑问是李泰。

三人都受过“高等教育”,但各有所长。李承乾,优势是外语,突厥语专业高材生;李泰不仅文学上才华横溢,军事地理研究方面亦有建树,组织编写过《括地志》;李治到底有什么特长,史书语焉不详,从他饱读诗书、比较仁孝这一点来看,貌似中文系高才生。

外语,军事,中文,行伍出身的李世民会对哪个专业情有独钟?不言自明。李泰正是瞅准了老爹这一心理,刻苦钻研业务,终成行家里手、业务骨干。

外语专业的太贪玩,放荡不羁;军事专业的时机到来,李泰浮出水面,此时本应更理性、更谨慎,他却不知收敛、急躁冒进。柔弱隐忍的中文系学生,最终得了天下。

主要人物关系谱

太子李承乾秘密联络潞国公侯君集、汉王李元昌等朝廷重臣,结党营私,暗斗泰王,暂且不表,单说发生在东西宫之间的一起美女命案。

这个美女,实在算不得“超女”,命太薄。傍上了太子,原指望太子登基,自己说不定能混个皇后当当,也“超女”一把。可惜没那福分,跟太子混了没几年,一命呜呼了。

大唐一号薄命女:俳儿(俳,古代指演滑稽戏的艺人。俳儿不滑稽,而可爱;貌美如花,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生卒年:生年不详,卒于642、643年前后

老公类型:皇太子

曾任职务:侍女

出身:江湖艺人之家

性格特征:妩媚活泼,才艺俱佳,偶尔来点恶作剧。

婚姻观:听天由命

俳儿这孩子,命苦。生在江湖艺人之家,老爹乱世中被人杀死。爹死后,被人收养,因为长得漂亮,人又活泼,能歌善舞、嗓音动人、有歌星气质,便作为“礼物”,辗转被送到了东宫。

那时候,太子李承乾正郁闷着呢。他有腿病,走路一瘸一拐的,严重的时候要拄拐。早就想和魏王豁上,因为腿病,耽误了。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身体残疾、久治不愈,能不郁闷吗?

太子身边的人,较着劲儿讨好他。见太子郁闷,都忘不了男人那点花花肠子,给太子送美女。

从江南美女,到漠北女杰,送得越多,太子越没劲。物以稀为贵,多了,美女也贬值。

这么多美女,就没个让太子心动的。唉,真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再美的美女,太子也看不上眼,郁闷。

俳儿却是个另类。一见面,太子就迷上了。

这个俳儿,在美女中,与众不同,有很强的不可替代性、排他性。

身边美女,对太子来说,实在太雷同,让他审美疲劳了。何况,美女也非十全十美,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漂亮的不温柔,温柔的太俗气,贤惠的不可爱,可爱的没才艺,有才艺的太木讷。

偏偏俳儿,让太子眼前一亮。

俳儿不仅漂亮,而且歌唱得好,动听。第一次见太子,俳儿就是以“歌星”身份出现的。有人献舞,俳儿款款而出,歌喉婉转,动人心弦。美妙的歌声,玲珑的身段,曼妙的舞姿,立马把太子镇了。

有才艺的美女,太子也见过不少,偏偏俳儿胆大得很,第一次见太子,唱完歌后,不顾礼节,哈哈大笑。

别人眼中的失礼行为,却让太子大为开心。这种淳朴、不懂礼节的民间少女,却让他感觉无比亲切!

啥叫缘分?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俳儿的活泼可爱,甚至搞恶作剧,都让太子欢心。

有了俳儿,太子心情大好,整日形影不离,外出打猎游玩,都带上这位侍女。俳儿开朗活泼,她在,笑声就在,太子能不开心吗?

一开心,腿病好了不少,有时甚至不用拐杖了。太子大悦:俳儿就是我的拐杖啊!

天有不测风云。这根“美女拐杖”一不小心,卷入了政治漩涡,成了牺牲品。

野史上有几种说法,真实性已无从考证。

一种说法,是俳儿本来就是“西施”。当年越王勾践把西施送给吴王,目的是灭吴,是连环计、美人计。

把俳儿送给太子的幕后黑手,是李世民哥哥李建成的余党。李世民杀了太子建成,自己取而代之,最终做了皇帝。

建成余党,贼心不死,怀有异图。其中有个人,名叫李安俨,决心“曲线救国”,企图通过太子李承乾杀死李世民,为建成报仇。即便杀不了李世民,看他骨肉相残,也是乐事。

古往今来,对帝王最起作用的,就是女人。西施、貂蝉,哪个不是“美人计”中的尤物?

经过暗中“海选”,俳儿脱颖而出,委以大任。

送俳儿,是美人计。通过俳儿控制太子,通过太子杀死李世民,是计中计、连环计。

还有种说法,是太子带俳儿外出游玩,偶遇魏王李泰,从而卷入政治斗争。

曾经的亲兄弟,如今已是话不投机、分外眼红。太子仗着地位比魏王高,羞辱了魏王几句。

魏王很生气。有人提醒他:太子身边的女人,您看清了吗?是太子妃吗?

魏王一拍大腿,对啊!明目张胆带小老婆外出游玩,把大老婆放家里晾着,这不叫纵情声色,又叫什么?敢羞辱我,看我拿什么整死你,我的兄弟!

于是添油加醋,到老爹那儿,告了一状。

这两种说法,第一种有点玄乎,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因为无论真相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告了俳儿黑状,李世民龙颜大怒。

分析起来,最有可能告状的,一个是魏王李泰,这不消多说;另一个,是太子妃苏氏。

李承乾的太子妃,是当朝秘书丞苏亶的大女儿,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想必也十分貌美。

可这样的“传统美女”,太子不喜欢。他喜欢搞点叛逆:放着知书达理的太子妃不宠,去宠不知礼节的丫头;放着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不爱,去爱江湖艺人出身的贫贱女子。

堂堂太子妃,大家闺秀,居然被一个侍女、一个“贱人”夺了宠,要说太子妃不恼羞成怒,老高是不信的。

更何况,这不仅是争风吃醋,而是性命攸关!

——为什么这么说?

您想啊,按照太子对俳儿的宠爱程度,一旦太子登基,苏氏的皇后位子,恐怕难保;就算勉强做几年皇后,只要李世民一死,李承乾还有什么顾忌?废掉苏氏,立俳儿为后,又有何难?

被废掉,下场只有两个:一是处死;二是打入冷宫。

——这难道不是你死我活吗?

和魏王李泰相比,太子妃更有条件、更有理由告御状。女人告女人,名正言顺,何况还是太子妃告侍女,更容易博得同情。若是李泰打小报告,李世民说不定疑心:太子家事,你怎么这么清楚?偷窥狂呀你?

当然,也不排除魏王李泰联合太子妃的老爹,走“娘家路线”、操纵太子妃的可能。

不管谁告的状,结果都是一个:李世民得知,有个侍女整天蛊惑太子,搞得太子神魂颠倒,冷落太子妃。

于是,这样的一幕,在东宫上演:

太子和俳儿,正在卿卿我我,几名皇宫侍从突然闯入,宣读圣旨:“俳儿蛊惑太子,杖责百下!”

太子大惊,俳儿花容失色,高呼救命。侍从上前将其缚住,拖往皇宫。

皇帝一番斥责,开始行刑。

杖打百下,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又是皇上的命令,行刑官哪敢留情?

一个绝色美女,到底没能挨过去,居然一命呜呼,撒手人寰。

本是民间女子,何苦东宫走一遭?落得个红颜薄命,秋水无情。

俳儿一死,太子更加堕落。他固执地认为,是李泰告的状,导致俳儿殒命。

李泰已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共戴天!

他要报仇!

只可惜,无论报仇还是泄愤,他的方式都比较简单:刺杀。

找来勇士,准备夜潜魏王府,刺杀李泰。不料,魏王对太子的行事风格十分了解,暗中戒备,“斩首行动”胎死腹中。

俳儿的死,也让太子对老爹的不满越来越多。太子借口腿病,几个月没上朝。

按说,此时李世民应有所觉察、早加处理,他却于心不忍。毕竟,儿子腿有残疾,本已可怜,能成长到今天,已经不易了。俳儿死后,太子病情加重,消瘦不堪,他不忍心再去刺激儿子脆弱的神经了。

太子在府中给俳儿建了个陵墓,每天早晚,各拜一次,整日愁眉不展,病体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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