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谭骄傲道,话中充满了崇敬之意:“可不是,小姐不似一般女子。”
“小姐这么好,任公子为何要退婚呢。”
“别说什么任羽洛,他才配不上我家小姐,小姐更不愿嫁他。”
杜可馨已无暇顾及二人说话的内容,尴尬的望着在场的男子,一口气岔在心口,想哭不是,想笑更不是。
她委委屈屈瞪着他,也不知什么东西作祟,竟是栖身靠近,双手蛮横的捂住他的双耳,一把堵住这厮的听觉,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神。
她这一举动既突兀,又失了方寸。
当掌心触摸到陌生男子的肌肤,杜可馨却是连耳根都涌上些许粉嫩之色,淡淡的,微醉一般。
好在,易寒性子安静,毫无防备下,被一女子捂住耳朵,并不恼怒焦躁。
他嘴角泛着悠扬的笑,静静的注视着她,红唇轻启,慢悠悠说了一句,却让杜可馨再次方寸大乱。
“我都听到了。”
短短五个字,立即转变了当下的处境。
杜可馨脸色一黑,右侧脸颊狠狠抽搐一番,她猛地松手,连带着急退十步,迅速撤离易寒身边,嗔怪道:“你就不能装作不知。”
“君子怎能信口雌黄。”易寒一脸坦荡,缓缓摇头,否认她的建议。
“小姐今日真用功。”“天还未亮便醒了,一口气书写几十张字画,我第一次瞧到小姐的笔迹,当真气势恢宏,比挂在墙壁上老爷书的字画还要好看,青出于蓝,更甚一筹。”
玉谭与玉婉已行到门口,二人年幼,童音般清脆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只是对于某人来说,好比魔音穿耳。
杜可馨咬牙切齿的望着大堂的门口,连看易寒的勇气都没有了,赌气似的转身,以背脊对着他,一个人载着头站立,只差泪流满面。
这时,玉谭、玉婉步入大堂,察觉到屋内有陌生人,立马闭了口,面色一整,唤道:“小姐。”
杜可馨的后背颤抖一下,静默不语。
“小姐,可有事情吩咐。”察觉不对,玉谭双膝跪地,紧张问。
紧跟着,玉婉一手捂住嘴巴,默默的跟随着跪了下去。
杜可馨还是没有说话,伸手对空中扬了扬,此刻不愿多说一个字。
“婢女告退。”玉谭、玉婉异口同声道。
二人稍等片刻,也未等到杜可馨的回答,一颗小心肝狂跳如鼓,只是当着易寒的面,无法询问。
匆匆起身,二人颤颤巍巍的朝大堂另一侧门扉出去。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消逝后,屋内恢复宁静,因为气氛尴尬,透着死沉的气息。
易寒望着她消瘦的背脊,终是温雅的开口:“昨日你赠予恩师的君子酒,可还有。”
“想到你刚刚一席话,倒觉得能饮饮酒,作作诗,却乃人生一大幸事。”易寒滚动着轮椅,从轮椅侧面的一个布袋中,拿出今日要教授的书籍,摆放到桌上。
窸窸窣窣的动作,让杜可馨竖起耳朵聆听。
在这个空档,他向自己索要君子酒,估计昨日里品尝过且意犹未尽。
自古有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杜可馨立马整顿心神,重拾信心,洋溢着明媚的笑,道:“君子酒需重新酿制,需三日时间,到时我亲自给师兄送去。”
“让师妹劳心了。”易寒点头,像是忘了刚刚听到的一番话,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书籍,道:“这是师傅让我带给你的,上面用朱砂红勾勒出重要的言论,你先朗读一番,若不明白其中的奥义要领,可向我询问。”
不知是怕杜可馨脸皮薄,易寒视线始终停留在物件上,避开与她对视。
再次从布袋中拿出一本蓝皮书,书籍正面连名字都没有,纸张泛旧,似乎翻过数千遍,持在手中,安静的看起来。
一时的安静,杜可馨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心境。
她背对着易寒,双手用力的揉搓脸蛋。
左掐掐,右揉揉,感觉僵硬的脸蛋柔软下来,才放过自己。
将桌上的书籍拿起,瞅了瞅书籍的正面。
上面用正楷字书写着:《法言义疏》。
这本书是杜可馨从未读过,翻看两三页内容,顿时起了兴致,津津有味的鉴赏。
易寒与杜可馨再未说话,除了偶尔翻动的书籍声,连呼吸都平缓自然,透着宁静与闲适。
期间,唐静出来了一趟,本是打算问候一番老儒士,在见到易寒后,虽感意外,却热情的送上糕点与茶水,之后不做打搅,留空间给二人温习功课。
时光静好,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二人沉浸在书识的海洋之时,大堂之外突然异常喧哗。
“啪,啪,啪。”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回荡在耳边,好似敲击在人心田的巨鼓,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震动,将人心底的宁静击碎,让人振奋激昂。
紧接着是一串悠扬的唢呐低鸣,伴随着敲锣打鼓的音符,形成一道极为喜庆的乐章。
杜可馨慢慢放下书籍,诧异的盯着门外,这振聋发聩的鞭炮声,近在身前,离她仅百米之远,为何让她有种熟悉感。
被噪音干扰,易寒抬头注视着大堂外:“似乎有访客到了。”
杜可馨正准备起身出门瞧个究竟,只见一身着大红袍子的男子狂奔而入,因为速度太快,并未瞧不清面貌。
“公子公子,我们还未通传呢,不能这样擅闯……”
红衣男子身后,一年迈的总管紧跟其后,身上夹着一股鞭炮燃烧后的刺鼻硫磺味道,慌张的追赶着红衣男子。
“可馨,可馨,子墨来娶你了。”魏子墨萌萌傻傻的站定在杜可馨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蛮横的将她抱在怀中,如同一个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满是怜惜。
“魏子墨?”杜可馨有些傻眼。
他今日衣着鲜艳华贵,上好的冰丝绸缎加身,大红喜服衬着他凝脂般雪白的肌肤,显出光泽富丽。绣着雅致的并蒂莲与下摆的交颈鸳鸯交相辉映,黑亮发丝以羊脂发簪高高束起,整个人精神面貌瞬间抖擞,若不知他心智如稚儿,还误以为是哪家的偏偏公子,让人挪不开视线。
“是我,是我。可馨,可馨,我好高兴,但我又好难过!母亲说你的婚约没有了,所以我来娶你了。但是昨日我还不知道,没有赶在第一个来娶你,我心里又好难受。”魏子墨嘴角弯弯的,小酒窝荡漾着春色,煞是纯净俊美。
瘦弱的身子被人紧紧抱住,杜可馨下意识的用手掌推开。当白皙的手掌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膛时,立即别扭的将手撤回,以手腕抵着他,使出最大力气,挣开他强壮的臂弯。
俩人揽在一起,相互挣扎时,身体难免触碰到,显得暧昧桃色。
易寒若有所思的望着二人,眼中清光流转,似有星光闪烁。
“你这是什么眼神……”杜可馨一挣开掌控,便见到他如此瞧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师妹的蓝颜知己甚多。”易寒收回视线,语气平淡道。
杜可馨嘴角咧了咧,望着呆萌痴傻的魏子墨,很难将‘蓝颜知己’四字与他联系起来。
她看一眼易寒,又看一眼魏子墨,却发现,即便今日魏子墨装扮的华贵艳丽,他的奢华与贵气,仍不及坐在轮椅上这人的十分之一。
即便不良于行,即便身体残缺,他却好比天山之巅清澈的池水,又好似高空朗朗银月,带着一种与神俱来的高贵与风雅,远离尘嚣。
她摇了摇头,将脑中思绪摇散,牙尖嘴利回道:“蓝颜知己甚多,也不及师兄清冽雅致。”
“多谢师妹赞许,我荣幸之至。”易寒不恼,一脸温润淡定。
魏子墨感觉两手空空,美人离开怀抱,用力的在半空中抓了抓,然后再次抓了抓,柔软的触觉失去,心中异常失落:“这人是谁?莫非是要跟我抢师妹的不成。”
易寒冲魏子墨微微一笑,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他顺手将桌上的书拿起来,不再受任何影响,将轮椅转动到一侧角落,继续阅读之前的内容,当一个透明人。
“公子,聘礼都抬进来了。”魏子墨的管家单膝跪地,复命道。
这时,杜可馨方看到大堂内,已被一个个大红色木箱占据,木箱上雕花精致唯美,梅兰竹等花朵被雕刻的栩栩如生,透着古朴的气息,大约三十个,整齐的摆放着。
随着魏子墨的管家将木箱打开,无一不是装满了金银首饰,玉器珠钗,熠熠生辉的珠钗将人弄得眼花缭乱。
“你这是……”杜可馨瞧着摆了满堂的金银首饰,面色顿时有些古怪。
“聘礼……”魏子墨呆头呆脑的想了想。
他身边的管家弓着身子靠近,撤一下他的衣袖,冲他眨眼。
魏子墨有些不确定这两个词是否准确,见小厮的表情,立即点头:“恩,聘礼!”
管家立马恭敬上前,笑得更跟个如来佛似的:“我家公子爱慕杜小姐已久,已禀明太尉大人与夫人,今日特意至贤王府提亲,聘礼在此,还望姑娘看在公子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给予回复,盼能与太尉府结百年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