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正偷偷的凝视着三皇子,仅仅一面,已是情根深种。
当她听到王安泽如此说,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
今日之事,是她故意通知众人巳时赴约,唯独通知杜可馨是午时赴约,耍心眼让她姗姗来迟,也可背地里坏她名声。
王安泽此人生性肆意,并不知任雪耍了心眼,已对杜可馨无故失约之举,失望之极。
“三皇子打算继续等候么?”他恭敬的朝莫亦轩作揖,不愿多做停留。
“本王昨夜醉宿如意阁,头疼的紧,腹内亦是空空,闻着这些美食嘴馋,我且再等等。”莫亦轩见到桌上的美食,旋即拿起竹筷,一一细细品尝。
“如此,安泽先行告退。”王安泽袖袍一挥,连桌上香喷喷的菜肴都不看一眼,转身直接朝拱桥行去,打算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见他离开,其余十几个白衣素衫男子相继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王安泽的身后,朝拱桥而去。
一大群人离开,任雪总算清醒不少,盯着王安泽离去的背影,诧异问。“安泽公子这就走了?”
“他向来是这等脾气,不喜哄闹,性格孤僻,随他便可。”任羽洛解释,伸手拦下任雪的脚步,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是……”任雪哪料到这样。
这些风流儒士是她特意邀请来的,只为了让杜可馨在这群人面前丢尽颜面,如若他们离开,岂不是打乱她的计划。
“任雪姑娘。”莫亦轩突然放下竹筷,对着任雪呼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三皇子有何吩咐。”任雪吃了一惊,目光迷离的望着莫亦轩,双颊瞬间绯红。
“我想问任雪姑娘,昨日在德妃面前翻阅的书信可否还在,能否拿出来让本王一睹为快。”莫亦轩带着爽朗的笑,定定的望着她,并未被她娇媚之态吸引。
“在,在。”任雪连连回答,手忙脚乱的从袖口掏出几张薄纸,手掌颤抖的递送过去。
宽阔的手掌接过书信,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莫亦轩将书信摆放在几案上,指尖触摸着上面娟秀的字迹,似乎能看到书写之人的样貌。
听到莫亦轩的话,走在前方的王安泽脚步一顿,有些期待书信上的内容。
丝竹之音漫漫,琴弦之音铿锵有力,恰巧到了音韵高昂之态。
这时,河道上的青石的拱桥,突然出现一长发披肩女子,美丽端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慵懒悠然。
慵懒之间,却又有种不可折辱的清贵之态。
她一身朱红色长衫,艳丽夺目的色彩比天空的霞光更明媚,面颊不施粉黛,墨玉般滑润的鬓发低垂于面颊旁,衬着那雪色的容颜更加秀丽。
待女子走近,众人方看清她身上所穿的,乃是男子特有的长衫。
“这人是谁,怎如此离经叛道,女子着男装,成何体统。”不知何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指着红衣女子骂道。
因为桥上女子出现,王安泽等人被迫停下脚步,侯在拱桥的一端,静静的凝视着女子优雅而来。
因为骚动,任雪也从悸动中收敛心神,待看清女子的容颜,嘴角立即浮现一抹冷笑,佯装震惊大喊:“可馨妹妹,你这是……”
随着她的一声高昂的呼唤,众人立即明白桥上女子的身份,正是近几日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贵女——杜可馨。
杜可馨莲步轻摆,像蹋着柔柔浮云般缓缓而来,体态轻盈柔美却不矫揉造作。
神情怡然,眼眸深处漫有一种不经心的洒脱,又如清冽见底的毫无波澜的湖水,犀利却又不失温婉。
她的身侧,似有点点银色光辉迸发而出,灵巧的攀附于她那黑亮如玉的秀发,甚至跳跃于那一身艳红似火的绣彩裙衫上,这种银色光辉映衬在她身体四周。
刹那间,银光惑人眼,黑发夺人魂,红衣魅人心。
将一身朱红衬托得美轮美奂,此情此景,当真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虽然身着男装,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但就是如此简洁的衣衫,才将她一身气质衬托得越发清贵。
黑发披肩,身着男装,梳一个女子头饰,也没有一丝委和感。
站在桥中央,身处高处,杜可馨将凉亭中的情景全部一览眼下
歌舞生平,丝竹回旋,甚至连桌上丰盛的佳肴,都显得精致华丽。
缓缓收回视线,她平和的望着场中表情各异的众人,莞尔一笑,朗声道:“任雪姑娘递帖子让我午时前来赴宴,我还与贴身婢女嘀咕,莫不是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把酒言欢。如今见到丰盛的佳肴,枉费任雪小姐精心安排,好在我来的及时,不然生生错过这等盛况。”
话音一落,凉亭之中的人全部变了脸色,齐齐扭头注视着任雪与任羽洛,想到三人的复杂关系,一下子心如明镜。
弹奏乐器的婢女停下动作,院中主人叙话,不得被其余噪杂之音所扰。
短暂的安静,让人心口一跳,不得不为三人的关系担忧。
任羽洛看着她从拱桥漫步而下,目光缠绕在杜可馨身上,看着她慵懒一笑,看着她轻声细语的说话,恍惚中有种错觉。
眼前的人不是他记忆中的人,不知何时褪去稚嫩与软弱,如此惊艳的出现在视野中。
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撞击在心间,连一丝防备都没有。
任雪踉跄后退一步,觉得自己成了箭靶子,虽然众人的视线是无形的,仍感觉无数利刃朝她的心窝刺来。
“你就是杜可馨,好一个绝代佳人,原来不是你故意爽约。”莫亦轩站起身,三步并作一步行到她面前,绕着她身边环绕数圈,目光坦坦荡荡的打量她,如此称赞道。
“这位是?”杜可馨迟疑,眼前的人衣着华丽,非一般官家子弟能企及的,让她无法确定对方身份。
“我乃莫亦轩,你可直呼我名讳,叫我亦轩即可。”在杜可馨面前,三皇子完全放下架子,哥俩好的将手臂搭在她肩上,以此拉近彼此关系。
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杜可馨,任雪勉强压下心口的憋屈,强硬挤出一丝笑容,冲着莫亦轩道:“估计是我婢女书写错了时辰,这才害表妹姗姗来迟,待宴席过后,一定好好惩治她。”
杜可馨挪开莫亦轩的手臂,走到拱桥下,与王安泽正面对视,微微颌首,素手一扬,指着拱桥方向,道:“诸位是否打算离去,多有耽搁,请便。”
王安泽身体僵住,眼中精光乍现。
“惩治就免了,出错在所难免,往后仔细着便好。”杜可馨直接与王安泽擦肩而过。
只是刚走出一步,手臂猛地被人拉住,一只强悍的手掌牢牢的擒着她的手腕,将她细弱的臂弯勒得生疼。
杜可馨侧目,冷眼瞪着华服男子,低声呵斥:“放手。”
自古女子推崇温婉贤淑,乍一见她面色冷凝,声音冷冽,众人心口一抖,被威慑到。
莫亦轩面不改色的松开钳制,饶有兴致道:“可馨妹妹,本王可是特意来探望你的。你怎能对本王视而不见,岂不让本王伤心欲绝。”
对方火热的盯着她打量,她亦在打量眼前的男人。
眼角轻佻,仿若花色,高挺的鼻梁,眉眼之间似有种轻浮之态,但他眸子深处却一派坦然,甚至带着一种试探。
“伤心欲绝?”杜可馨挑眉。
“对啊,自昨日见过可馨妹妹的诗词歌赋,本王很是倾慕,怎样,我娶你做我的王妃如何,也正好解你的燃眉之急。”莫亦轩半真半假道。
“若有燃眉之急,可馨自行解决即可。且我向来生性顽劣,纨绔无德,只怕您无福消受。”杜可馨袖口一扬,红色衣襟翻飞,迈过莫亦轩,直接朝凉亭中间行去。
这次,前进的道路再次被人拦住,王安挡在杜可馨的面前,声音抑扬顿挫,严肃质问:“为何如此不修边幅,以男装模样现身,离经叛道,有辱圣人之名。”
跟随王安泽的几十人,站在他身后,宛如一堵坚硬的墙壁,鄙夷的望着杜可馨,形成一股文人墨客之间的对峙。
硝烟弥漫,哪能少了任雪。
她用力拽着任羽洛,半拖着他一起前行,踏着小碎步迎了上来。
任雪一把亲昵的挽着杜可馨的手,夸张的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衫,媚眼如丝道:“是啊,可馨妹妹,你怎穿着男装就出门了,确实失礼。”
杜可馨挪动一下身形,将手臂从任雪怀中抽出,不卑不亢:“我不觉有不妥当的地方,衣衫只要舒适便好。”
任羽洛眼神恍惚,第一次认真打量杜可馨,神色不自然道:“可馨,你来了。”
她疏离的点头,视线从任羽洛身上匆匆掠过,扭头望向王安泽:“公子认为失礼?难道不觉得简洁质朴,才是人之根本。”
“这……”王安泽顿住,不知如何回答。
“君子重德重礼,小女子着君子袍,褪去奢靡霓裳,褪去浓妆艳抹,衣着整洁质朴,便亵渎圣人不成?”杜可馨笔挺的站在众人眼前,袖袍随风而舞,宛如清雅高贵的儒士,让人挪不开视线。
衣着质朴…
却乃素雅。只是这艳丽无比的袍子着在她身上,怎么越发娇娆,有种禁/欲之美,瞬间将满屋子男男女女衬得黯然失色,唯独一支独秀惊艳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