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了,微微一笑,道:
“有费将军在,害怕保护不好朕?”说着不容旁人回答,迈步向山下走去。
几人无法,只得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向留公坡。
康熙心中有人,想要证实,一直催促马车,因此走的格外快些。到了坡下,远远只见果真是一个披麻戴孝的人跪在雪地里。身前也立着周培公的灵位,灵位前摆着几盘瓜果,便如灵堂一般。
那人弯着腰,不出声音,接连不断的烧着纸,铜盆里的灰已经快满了,可见已经烧了许久了。
他似乎并未察觉有人到来,仍安安静静的烧着纸,天寒地冻,西风凛冽,他便如浑然不觉一般,只重复着取纸烧纸的动作。
康熙走上前去,弯腰道:
“这位兄台,不知为何不去将军营,反而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祭拜呢?”
这人听见询问,便如受了惊吓一般,肩膀微微耸了耸肩,仍是低着头烧纸,并没有回头看他。
康熙一行人觉得奇怪,便绕到此人身前,同他对话。
“我也是周将军的故交,不知兄台是……”是字甫出金口,康熙见他抬起头来,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纳兰就站在康熙身后,看的清楚,也吓了一跳。他曾想过是她,却不想真的是她!
康熙看着偶或会在梦中将自己惊醒的这张脸,她常常怪他负心薄幸,将自己拱手送给了别人,怪他寡义无情,不顾她的死活,总是满脸怨愤,张牙舞爪。
可如今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非但没有他梦中的怨恨,甚至连对九五之尊的畏惧和恭敬也没有。
“我是受周将军庇佑的子民。”她说着,眼睛里仍是淡淡的神情“若心中怀着崇敬,在哪里祭奠都是一样的。”
“是你?!”康熙终于忍不住,惊叫道。
“是我?你认得我?”
“是我,我是……”康熙想了想,续转口问道“你不认得我了吗?”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纳兰,他也神情古怪的看着清歌,似乎也是不敢相信。
“莫名其妙。”女子嘟哝了一声,仍转回身去烧纸。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便如真的不认识他们一般。
还是她在假装不认得自己呢?康熙看着她罔若无人班自若的神态,推测着,但见她看纳兰的神情也如无波之潭,又不像装出来的。会不会是失忆了?
“不敢请教姑娘芳名?”若是装的,定会露出破绽,康熙想着,便开口攀谈。
“我叫颜朵朵。”女子回答。
“是附近的居民?”
颜朵朵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是。”
“打小就住在这里?”
“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女子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
康熙见状,急忙挡到她身前道:
“如今尚未日落,便要回去了?”
“请你让一让,阿嬷还在家等着我。”女子见他挡住了去路,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
康熙听了,不好再说什么,便闪了闪身子,令她走过去了。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又被站在原地的纳兰挡住。
抬眼看他,只见他脸上是犹疑、震惊和心痛的神情。纳兰仔细看着她的脸,的确是清歌无异,若说仅是长的相像,他是决不会相信有人能相像至此的。见纳兰看着自己,女子也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没有感情和神彩的,就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二人对视良久,女子平静的开口:
“这位也请让一下。”
纳兰闻言,心中失望,只好尴尬的侧了一步道:
“失礼了。”
女子没再说话,低眼走了过去。灵位和供奉的瓜果仍放在坡下。康熙看了一眼,急忙叫住她:
“姑娘留步。”
女子停住脚回头看他。
“这灵位和瓜果……”
“这是供奉周将军的东西,我怕他夜里回来,故意夜夜放在这的。”说完便头也不回,踏雪去了。
一行人目送她转进附近的树林,那路上有来来回回许多双的脚印,但仔细辨认便可发现,皆是一人走出来的。可见她的确是日日往返于此的。
女子来到树林里的一方民宅前,轻轻将木栅的矮门推开,便有个老妇人闻声走出来。
老妇人生的慈眉善目,虽已上了年纪,但身体看去还算硬朗,体态微胖,更令人觉得亲近。
“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早?”老妇人看她回来,似乎有些意外。
“碰到一群无聊的人。”女子回着,跟老妇人进了屋。
“你这样日日去,总也不是办法,况且那里常有西国人出入,一个女子难免危险。”老妇听了,以为有人**她,便劝解道。
“您放心吧。”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道“我说了要为周将军守灵三年的,如今他的将军营被人霸占了,坏人都去将军营了,留公坡反而安全。”
“哎,你呀……”老妇人见她固执,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