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仍不断从流云眼中磅礴而落,但是她不再哭出声音来,而是一边流泪一边冷静地说:“君昊,我累了。”
她曾说她不开心,难过,生气,但从未说过“我累了”这样的话。
张君昊说:“我知道,我不再是财政部部长了。”
她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个原因。”
如果说,一开始跟张君昊结婚是因为他财政部部长的身份,那么离开,绝不是因为他不再是财政部部长。
原因总是明朗,结果却总是连自己都不晓得。
“爸的后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操心。”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张君昊忽然吼起来:“有什么事你不能等你爸的后事完了再说吗?”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多一分一秒,甚至不想再多看你一眼。我想告诉我爸,其实什么事我都可以做得很好,不让他感到失望。”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
“流云……”
“你已经有孩子了。”流云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堵住了他的嘴:“君昊,够了。”
他去拉他:“这件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了。”
“苏流云!”
她一个猛烈挣脱,整个人倒向一边,凸起的肚子正好撞在了柜子上。
痛……就在肚子撞在柜子上的一瞬间,身体里面像被什么东西抽离开来,撕心裂肺:“痛……”
“流云!流云!”张君昊挣脱他们,跑过来抱起她:“你怎么样?医生!医生!”
她低声哀嚎着,眼前的人影交错谍影。
唐徽如抱着家安来找张君昊:“君昊……”
流云不顾肚子痛就一把推开张君昊:“走开!”
“不要激动,你在流血。”
“走!”她用从未有过的气力骂他:“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想再见到你!”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把流云扶起来:“病人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请不要让她受刺激。”
流云气虚道:“我……不想见到他。”
医生和护士匆匆瞥了张君昊一眼。
他解释:“我是她丈夫。”
有东西扔给他,他摊开来,上面还沾染了些许血印,流云狠狠地望着他:“离婚协议书。”
没等张君昊反应过来,医生和护士已经把流云带走。
被带进手术室后,流云感觉到医生用仪器在给自己做B超,她很累,但是神志清楚,闭着眼说话:“医生,我想找院长的二公子林雷,请帮我联系。”
医生显然一愣:“等你做完检查了再说。”
“好。”
张君昊手上的离婚协议书似有千斤重,他整个人颓然不堪。
唐徽如抱着家安,安静地站在一边,只是望着他。
林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已经毕业,脸上的青涩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工作后的成熟。
“张部长?”
张君昊抬头,见是他,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
林雷伸出手:“我是流云的学长,叫林雷。”
张君昊与他握手:“我记得。”
“刚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流云的孩子……没保住。”林雷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态:“很遗憾。”
张君昊的心,蓦地抽搐了一下。
他沙哑着嗓子问:“她呢?好吗?”
“医生还在进行抢救,具体要等明天才能知道。”
张君昊目光凝重:“我知道你父亲是这家医院的创始人和院长,如果可以,请拜托医生竭尽全力保住她。”
林雷亦看着他:“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他们自然会尽力而为,可是有些东西,不是靠医生就行的。心死了,比什么都难受。”
明知道他在说自己,张君昊却不愿辩解。
因为连他自己都承认,流云会发生今天的事,自己难辞其咎。
林雷看了看他边上的唐徽如和孩子,语气不禁戏谑:“流云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单纯善良懂事,为了她爸爸答应嫁给你,没想到最后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张君昊,张君昊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想让流云好好的,那就够了。
林雷颔了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后,张君昊一直等在抢救室外面,直到第二天,还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开始担心害怕。
他不住在外面来回踱步,借此来分散注意力。
直到有个护士从里面出来,他忙拉住她:“请问昨晚进去的那个孕妇怎么样了?”
“哪个?”
“傍晚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进去过。”
护士想起来:“她已经出院了。”
“什么?”张君昊一把扶住她的肩,瞪大眼睛:“她出院了?怎么可能?”
“昨天就走了。”护士害怕他再追问,急急逃开。
张君昊想了想,立刻打电话:“乐文?”
乐文接到电话傻眼:“什么?你媳妇儿跑了?”
“我现在被盯得紧,你帮忙联系谷岩和东成他们,让他们派人赶紧查查她的下落。”
“万一找到了呢?”
“立刻通知我,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
“等我消息。”
张君昊放下电话,回头看到唐徽如抱着家安靠在位置上睡着了。
心,不是没有感觉。
但更多的愧疚。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总在错过。他曾是那样深爱唐徽如,哪怕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里,也未曾忘过。后来流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毫无征兆地,逐渐侵入一个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