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帐篷里，一方小桌，摆着几样清淡小菜，一盏油灯将整个帐篷覆上一层陈旧的光泽。
木辞悠悠转醒时，全身无力，腹中空空如也。
“先喝点粥，暖暖胃。”
“是你？”她有些惊讶，看着一手端粥走过来的人，这人正是之前为她挡剑的囚犯。
“我叫曹方，喝点粥吧，你昏睡了一天。”说着他勺了一小勺白粥，递至她嘴边。
木辞还想问些什么，但是饥饿令她张嘴就将一勺粥囫囵吞进肚子，嚼都不带嚼。
曹方一边说着慢点一边一勺一勺地喂她，她很想把碗夺过来三两下全倒进肚子，可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上。
夜深人静，木辞一连吃了三碗白粥，还不觉饱。曹方在她喝粥之时，将一些事说给她听。
在木辞射中容成雀那日，曹方那批两三百人的囚犯趁机设法从杨城逃脱，一路破坏官府牢狱，释放囚犯，他们的队伍迅速扩大，到亚落城时已有七百多人的规模。除去不愿起义反抗的人，七百多人中，多半是囚犯，也有一些平民百姓。按原先的计划，他们冲进容成府，并不恋战，趁容成府还未来的及调集兵力，迅速救下木辞后撤退，所以没有特别大的损伤。
“救我？为什么？”她恋恋不舍地舔光最后一勺白粥。
曹方将碗收拾好，而后认真问道：“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称呼你什么？”
木辞摇头。
“杀凰女。我之所以会为你挡剑，是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们之所以愿意去救你，是因为你，我们才活了下来。如果你愿意，外面七百二十一个人都会听从你，没有你，他们也许早就是死尸一条，或者仍旧在深牢里经受折磨。所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带领他们？”
木辞愣了半晌，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才皱眉开口道：“我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我没有统帅那么多人的本事，也不懂行兵打仗，况且……”况且你们是一群囚犯啊，免不了一些人作恶多端，不听她命令怎么办？她一个本事不高的姑娘家怎么对付得了。再者说了，和整个朝廷作对，就是将脑袋放在刀下，随时准备洗洗脖子命丧黄泉。
“不，”曹方似乎料到她会拒绝，“你不用懂那些，会有懂得人辅佐你，你只需要凝聚所有人。七百多人在短时间内聚成一团，并不容易，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从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自立门户，要得民心我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你不一样，他们早就接受了你，他们愿意为你付出。”
木辞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模样，不知该怎么拒绝，好歹人家也算救过她两次，恩情她自然不会忘，可是，要让她从此与起义军为伍，她多半是不愿意的，经历几次生死，她只想回家，好久不见师父，分外想念。
曹方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眼中覆上几抹失望，也不知心中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照顾着木辞躺下，说：“先休息吧，这事明日再说也不迟。”正要走时，想起什么，又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来，“从早上救你出来之后，官府就颁布了通缉令，现在满城官兵都在搜你。”
木辞心中一紧，急急接过通缉令来看。
她是除魔院二院长唯一的弟子，除魔院还是有许多人认得她，若是被人认出她就是被通缉的人，传出去，肯定会拖累师父，以那个大太子的作风甚至会危及师父性命。
当看见纸张上的画像时，她才如释负重。
“我长得有这么丑？”她怀疑道。
画像上的人跟她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这下不用担忧了，只要不被杨城大总管和大太子几个人瞧见，没人认得她，她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回除魔院。
“好好休息一晚，你太虚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外面都有人彻夜把守。”曹方吹灭了油灯，走出帐篷。
木辞躺着，想着再过些时间就是除魔院的完业考核，她若是没有出现，师父定会以为她又临阵脱逃，断不会轻饶她。对于这些起义军，她还是不多接触的好，在这个贵族富得流油，穷人揭不开锅的世界，她这么渺小的一个人，实在是无力去改变什么。
想着想着她就合上了眼，不知不觉睡过去。
第二日，木辞睡至午时才起来，还算精神抖擞，走出帐篷的那刻，她以为出现了幻觉，满眼都是简陋的帐篷，一直延伸到远处。许多人来来回回忙碌着，搬着木材兵器，几口大锅烧得热气腾腾，锅下的木柴噼里啪啦响。
木辞朝外走，她看见曹方正在一个山包头立着。
她并不想引人注目，可她却发现，每走一步，所到之处，那些忙碌的人都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站直了身躯看着她，
在这么多人地注视下，她简直举步维艰。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曹方身旁，开口就是一句：“我要走。”
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们希望你留下。”
“但我不能留在这，我没有领导别人的才能，也没有这份雄心。”
木辞话刚说完，迎面奔过来几个人，将一张小桌摆她跟前，一个极为年轻的少年端来一锅冒热气的汤，小心放在桌上，笑嘻嘻冲她道：“这是我跟山脚下一户人家讨来的几个鸡蛋，做了蛋汤，很新鲜的呢，一定要吃啊，补一补。”
一个壮汉将他一把推开，“走开，几个破蛋也好意思拿出来。看我老黑打来的野兔，刚烤好，绝对嫩，嘿嘿！”
“野兔算什么，看看我这是什么？大野猪！”“砰——”一声，一只肥大的猪腿被扣在桌上，烤得有些焦了，用干净的大叶子包着。
“哎呀呀，怎么能少了酒呢？我这可是上等烧刀子……”
另一个人立即打断他，“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这酒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你才偷来的……”
“吵什么，我的鱼还没上呢！”
众人几个来回，小桌上就摆满了各种食物，虽然样色都不怎么样，浓郁的香气却足以令人垂涎欲滴。
木辞看着远去的众人，七百多人基本已经开饭，但他们吃的大多都是青菜配馒头，外加一碗清汤寡水，和她面前堆如小山的荤食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几天没好好吃饭，这都是他们特地为你准备的。”曹方给她盛了碗饭。
“让他们分了吧。”她此时哪里有心思吃饭。
两人沉默着，各有所思。
良久。原先那个端汤的少年急匆匆跑来，“大人，容成雀醒了。”
曹方看一眼木辞诧异的神色，道：“带过来。”
“救你时，有几个人不听命令硬是将容成雀也劫了出来。”他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