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在入夜后,周边的农户都安静了下来,连盏灯光都没有。
先一步离开的良家父子暂住的房间暗着,跑到院子里的姜双溪以为他们已经睡下了,不经意的一瞟,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了高举脸盆过头顶的良安宗。
月明星稀,院子里被月光笼罩着,姜双溪在明,良安宗在暗,既然双溪都看到了他,良安宗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他只瞟了她一眼,撇过了头,安安静静地站着。
姜双溪来到院子前,站在那等她爹娘回来,顺便观察下被罚站的小子要受罚到何时。
安安静静的院子,爹娘迟迟不归,姜双溪从站到靠门,现在直接蹲下了,时间过得非常的漫长。无聊了,瞧了良安宗一眼,双溪站了起来,蹬蹬麻掉的双脚,向他那边走了过去。
“哎呀,安宗哥哥呀,你怎么在这,怎么都不出个声?知道你在这我就找你玩了,你不知道有多无聊。”
姜双溪笑眯眯地过来,对于她的鬼话,良安宗不做表示。
“你怎么被罚站了?站多久了?累吗?你的手都开始抖了呢,站了很久?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途中,姜双溪余光瞄到了角落里放着的一张凳子,顺手拿过了凳子,在良安宗面前坐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看似关心的问话。
然而,不知为何良安宗听着非常的不舒服,总感觉这丫头是在幸灾乐祸。
被他爹教训了一顿,良安宗老实了一些,虽然还是不那么待见姜双溪,对于她的问话,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占着有几分医术,在没有明确的诊断,就对病人的病情妄自断言,属自大妄为。被爹罚站了。”
脸盆里满满的水,看着很重,小安宗继承了他爹的斯文,连身板都是瘦瘦弱弱,就这么点的体格,举着脸盆的这会儿开始显得吃力。脸盆中的水虽然没有被溅出来,看着有随时会掉的危险。
果然良家的家教很严啊。姜双溪想着,话锋一转说:“安宗哥哥啊,为何感觉你很讨厌溪儿呢,溪儿哪里得罪过你吗?”
要说得罪,就今天而言还真没有,除了浴桶里让其帮着搓背,不过,这点姜双溪可没认为自己过分了,某人的反应也太过激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呀。
得罪?得罪的够大了!
良安宗内心翻涌,那时年幼具体情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的日记上注明了,有着蝴蝶胎记的女孩,在她还在襁褓中时拉了他一身的屎和尿!他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要一想到这,良安宗就有理由远离她!
肮脏的孩子,这是良安宗给姜双溪打上的标签。虽说那时她还小,不,是大家都很小,要是让知道他对那种陈年往事耿耿于怀,大概会被嘲笑小气和心胸狭窄。
良安宗清清嗓子,“哪有,我不讨厌你啊,你感觉错了。”
“是这样吗?”
姜双溪瞧着他别扭的神情,眼中的笑意很深。
说实在的,她还真没想到他还记得,为了给自家爹讨回些好处,那时她刻意在良家父子身上留了些东西。谁让良博生害她爹遍体鳞伤,同甘共苦,老子都被尿了,小子自然不能落下。谁让她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只能适当的出口恶气。
她还记得,这小子是当着她的面拿出了本子拿出了墨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远离她的字眼。好多年过去了,小子记仇的本事很有一套呀。
“那我就放心了。”姜双溪笑。
“哎呀,爹娘回来了。”
有脚步声传来,姜双溪扭头一看,是爹娘回来了,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脚还麻着,起的太快,脚下无力向后倒去,良安宗下意识地要去拉人一把,忘了他还举着脸盆,再者他的双臂早就麻了。
姜双溪自救顺势一屁股坐回到了凳子上,后脚一登屁股转了半圈,起身直奔她爹娘的方向。
然而良安宗的一晃动,脸盆当场砸下,水哗啦啦倾盆而下,咚!脸盆砸到了良安宗的头上。
姜双溪先一步逃开了,连滴水都没有溅到,良安宗湿了全身。
脸盆从良安宗头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闷声。良安宗还站着,站得笔直,只是头低得很低。
他抬起了头,额头红红的,他咬着呀,眼中有泪水在凝聚。
“你……没事吧……”
姜双溪开口的下一秒,良安宗嘴巴一扁,“哇!”哭了出来。
吱呀吱呀吱呀,三道门同时打开。
曹业,笑笑,良博生同时打开了门。
良安宗扭头就向他爹跑去,“痛,额头痛,呜呜呜呜……”
这大冬天的,又是大半夜的,不仅是痛,被水淋了一身,也该很冷吧。姜双溪这么一想,良安宗立马连打了三个喷嚏。
“哇哇哇……”
良博生想拿出平时的威严,严肃地让他闭嘴,不过知道这是没用的,良安宗怕疼,一旦他哭起来,只能让他哭个够自己停下,不然没任何的办法。
无奈地一声叹,抱起了良安宗,良博生说:“打扰了。”转身回了房。门吱呀一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视线可挡,哭声可挡不了,良安宗的哭声可谓是惨烈。
“你干了什么?”
曹业,唐娇玉,姜骆辰三人几乎是同时地看向姜双溪,问道。
要知道良安宗是个稳重的孩子,虽然比较年幼,可看着就是老成地,让他哭成这样,这是对他做了多么泯灭人性的事情啊。
姜双溪眨眨眼,很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干啊。”
找人聊聊天打发下时间而已,她可没欺负人家……
“呜呜呜……爹,我讨厌姜双溪,我讨厌她!她简直是个灾星,她命中跟我犯冲!我不要跟她一个屋檐下,我不要看到她,爹,我们回家,我要回家。”
良博生给良安宗换衣服,擦身子,良安宗的哭声根本就没有停过,他的额头从红变成了红肿,木质的脸盆砸得他很重呀。
“别孩子气,爹有重要的事。”
“拿了药就回家,不久留。”无理取闹地良安宗听到他爹严肃的话稍稍安稳了些,让步地说道。
良博生却是一笑说:“在这能遇到姜骆辰倒是有些意外,不出意外,过几天爹就能凑集需要的东西了,你啊,就忍着点,我们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良安宗一抹眼泪,显然是已经哭够了,找回了理智,吸吸鼻子说:“就算那姜骆辰很厉害,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等着嘛。不过,那姜骆辰真那么厉害?我们都在这等了一年,就差白伞,他能找到白伞?”
“圣兽就是他拿到的。”
良安宗没话了,当年他不知道圣兽的难得,现在懂了,就算都知道圣兽待在皇宫里,在皇宫的哪里却谁人都不知,姜骆辰能找到并带出来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作为神偷,在偷之前可是要先找到猎物所在,寻物的本事,大概这世上没人能及得上姜骆辰,正好,他有事相求,互利互助,对两家都好。
“我们在县城里等着,就不要住在这里了。”良安宗还是没有放弃离开这里,远离姜双溪的打算。
良博生拍拍他的头,“双溪娘的情况不大好,我要在这里看着,若是她有什么意外,事情就不好办了。”
良安宗接过了布,自己擦起了头,默默地说:“好吧。”
“咳咳咳咳咳……”
当晚唐娇玉就连连咳嗽,体温急速下降着,连吃了两颗药,情况稍稍好些,不过体温依然很低。
“爹,怎么办?是不是药不起作用了?”
姜双溪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是要发生了吗?药味子留下药方离开时说过,这药终究不治本,久服很可能会失去压制的药效。
“也许是累了,明天起来就好了。”唐娇玉拉住了欲起身的姜骆辰的手,“我没事,别去,求你。咳咳咳……”
“娘,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会看着爹的,爹哪都不去。”
姜双溪还没有告诉他们,有关良博生需要白伞的事。当她看到回来的爹娘,反而是不急着说明了。
唐娇玉不放心,她担心,可话到嘴边,她突然闭上了双眼,人软倒在了床上。
姜双溪急说:“不用担心,娘只是睡着了。”
关心则乱,姜骆辰第一时间还以为唐娇玉发生了什么意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反倒是双溪观察过后,知道她娘只是睡着了。
体寒症发作有时会是这样突然睡着,睡着了反而是好事,就跟动物冬眠一样,这是为了让身体更好的得到恢复,也表示药效在起作用了。
另外个原因,今天赶路对唐娇玉而言太吃力了。
姜双溪叹了口气,“爹,你什么时候肯告诉娘,你的本职其实是小偷,非杀手啊?”
姜骆辰差点栽下床,“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药爷爷啊,药爷爷说你是有名的神偷,世间就没有你偷不到的东西,我就问药爷爷,你会不会偷命,药爷爷说会。这样我就想明白了,娘有时说梦话会叫你别杀人什么的,起初我还疑惑呢。”
“爹,你干了什么,让娘以为你是杀手啊?”
“那个大嘴巴的老头!”姜骆辰狠狠说着,又说:“你没告诉娘吧?”
“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没说。爹,你干嘛不直接告诉娘啊,看娘担心的。”
姜骆辰摆正唐娇玉的睡姿,让她能躺的更舒服些,边说:“不管是什么,你娘都是要担心的,而且,你不觉得杀手比小偷要帅吗?”
“咳咳咳!”姜双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地捂着嘴巴,就怕吵醒人。
忍着难受的喉咙,姜双溪抬起咳出眼泪的眼睛说:“就为了这原因?”
姜骆辰傻笑。
姜双溪无语。
勾勾手指,姜骆辰靠了过去,姜双溪一巴掌拍了过去,“别犯白痴了,赶紧告诉娘去,杀手帅个毛,信不信我怂恿娘皈依佛门,让她为你手上的‘人命’超度啊。”
以姜双溪的口才,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到时他就要被母女俩给抛弃了,想想都觉得悲催。
“好好好,我会说,你别乱来!”
“哼哼。”姜双溪冷哼哼,偎依着她娘身边躺下了身,踹了踹另一头他爹的脚,“别忘了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