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院长不喜欢看小说,一点都不。
可他却偏偏坐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部叫《我的恐怖故事》的小说。他不得不看,因为这部小说是一个病人写的。他想从故事里找出病人病症的根源,但直到看完故事的最后几个字,也没有任何收获。他失望的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儿,把手稿按顺序装订,换了套便装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打开门,是韦一凡。
看到韦一凡,莫院长忽然大笑起来,说:“我刚要去找你。”
“找我?”
“嗯,我想拿样东西给你看……”
韦一凡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信笺纸交给莫院长,说:“还是先帮我看看这东西吧。这是一个犯人写的遗书,麻烦你看下有那个地方不对劲。”
“我的专业对像是病人,不是犯人,你找我也没用。”莫院长嘴上说着,还是接过了纸张,开始阅读,一边阅读,眉头也突然皱成了一堆,看完后也不说话,只是一脸诧异的盯着韦一凡。
“有没有看出这个犯人的精神状态怎么样?”韦一凡急切地问。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你是说他的精神状况没有毛病?他是在清醒的意识下写的遗书?”
“当然是清醒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不是在被催眠或者打了针的情况下写的?”
“催眠和打针会让一个人意识模糊出现幻觉,一个出现幻觉的人连他妈都有可能不认识,怎么可能还写的出这样一封条理清晰,字迹工整的遗书?”
“那你刚刚把眉头皱成一堆干嘛?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得地方。”韦一凡说。
莫院长眉头舒展,笑了起来,说:“这就是我刚刚要出门去找你的原因。”他一边拿起办公桌上已经装订好的册子,一边对韦一凡说:“这是我一个病人写的故事,你的这个犯人的遗书与故事里结尾部分的内容差不多,而且你也多次出现在故事里。”
“是么?”韦一凡疑惑接了过来,马上开始阅读,才看了几行字,他突然跳了起来,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莫院长:“萧扬写的?”
莫院长:“你觉得很惊讶?”
韦一凡:“我实在太惊讶了。”
莫院长忽然一字一字的说:“那你现在就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等下你会更惊讶。”
莫院长陪着韦一凡走出办公室,来到病房区的一间病房外,指了指病房门上的窗口,示意韦一凡:“你自己看吧。”
韦一凡把脸凑到窗口往里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从窗口处往里看,病房里此刻正有一个女病人坐着伏在桌子上拿着笔在写东西,时不时的会抬头瞑思一番。
看清楚女病人的长相之后,韦一凡的内心比刚才在莫院长的办公室看到那则《我的恐怖故事》更惊讶,更纠结。
“黄丽?”韦一凡发出一声惊呼,并问莫院长:“你别告诉我是她写的?”
莫院长苦笑着耸了耸肩,说:“没办法,我亲眼所见是她写的。”
韦一凡:“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快点快点,把门打开我要进去问清楚。”
莫院长:“你当这是你们的审讯室?这里面的是病人又不是犯人,你这样进去,会加重她的病情。”
韦一凡:“那怎么办?”
莫院长:“什么怎么办?你如果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我可以看情况慢慢从她那里帮你套出一些消息。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拜托还是不要打扰我的病人。”
莫院长生怕韦一凡缠他,径直走回办公室。韦一凡没办法,只好跟着重新回到院长办公室,一路上心乱得像团麻。先前莫院长交给他手稿时,他以为是萧扬写的,还以为关在病房里的疯子是萧扬,哪想到写故事的病人居然是萧扬的老婆黄丽。
太蹊跷了,韦一凡直到现在都还接受不了。
“你在想什么?”莫院长问。
韦一凡窝着满是迷茫的脸,不解的看着莫院长:“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怎么会这样?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是萧扬疯了,从来没有想到疯的居然是他老婆,对了,黄丽是怎么疯的?”
莫院长摇了摇头:“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因为压力。”
“什么压力?”
莫院长冥思了一下:“鬼。”
韦一凡惊的合不拢嘴:“鬼?你相信有鬼?”
“我当然不信。”莫院长摇了摇头,说:“可是7月7日晚上,我们接到电话赶到城东时,她正在马路上狂奔,嘴里一直喊着有鬼,吓的人们四处乱跑,我们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在他丈夫的允许之下,我们把她电晕带到了中心。哦,对了,她的丈夫就是曾经和你来过我这的男人。我问过她丈夫,他丈夫和我说过他家发生的一些事情。”
韦一凡想了想萧扬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后点了点头,对莫院长说:“他们家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可是至于吗,那些事情至于让一个人疯掉那么严重?”
莫院长:“你们破案不给力,留出了太多的时间让她胡思乱想,所以才会以为是鬼做的。”
“我们又不是神仙,不是说破案就破案的。”韦一凡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册子,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可她为什么会以萧扬的身份和角度去写故事?”
莫院长:“我们对她的这一奇怪的举动,专门进行过一次学术性的讨论,结论是她精神分裂成双重人格。就是一个人有两个人的思维或者说是两个的性格。”
“可她为什么会患这种病?”
“应该是她对丈夫的关心过了头,经常站在她丈夫的立场去想一些事情,久而久之,精神就分裂了。具有双重人格的人,往往有些事情自己做过却不知道,因为她清醒时是一种思想,不清醒时又是另外一种,她写的故事就是在她自己思維不清醒的情况下用萧扬的思维写的。”
韦一凡嗯了一声突然问:“你的意思是说她还会清醒?”
莫院长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可是看情况很难。”
韦一凡说:“为什么,双重人格应该会有两种思想来回变动,也就是说会有清醒的时候,对不对?”
莫院长说:“你说的是有道理,按理讲她也的确有可能清醒过来,可是经过这么多天的我们的观察发现,她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当成了她丈夫,这种情况只要超过三天,在医学上就会被断定为双重人格的绝症。”
韦一凡:“双重人格的绝症是什么?”
莫院长:“完全失去自我,也就是说,她可能永远变成了她丈夫的影子。”
韦一凡:“没救了?”
莫院长:“全世界也出现过像这样的病例,不过至今还没看到有治愈的。”
“家里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连老婆都进了精神病院,萧扬命真苦。”韦一凡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无奈的打开翻开手上的册子,接着先前看了一点的地方开始看,看了没几行,他突又皱起了眉问莫院长:“小玲?小玲是谁?”
莫院长也一片迷茫,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想不通这个小玲是谁。”
“那你们没有问过她?”
“问过。”
“她怎么说?”
“她说小玲是她老婆。”
“不是吧?”韦一凡张大了嘴,眼睛瞪成了椭圆型,说到:“就算黄丽是用萧扬的身份,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老婆是谁啊,怎么会冒出个小玲?”
莫院长:“我试着问过她,她说她老婆叫小玲,姓梅名小玲。”
“梅小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院长说:“这确实是个很头疼的问题,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查阅了一些资料,我总结了一下有两种可能,但是不敢肯定。”
韦一凡:“快说快说。”
莫院长:“第一个就是黄丽在疯之前被人连续的进行过心理暗示,也就是催眠。”
韦一凡:“不太可能吧?谁会对她进行催眠?”
莫院长指了指韦一凡手中的册子,说:“这个我已经看完了,里面好像有一个叫何伟的人会催眠,会不会是他?”
韦一凡忽然凝重起来:“应该不会是他。
莫院长疑问:“你开始给我看的遗书中不是说他自己都承认是利用了催眠杀人?”
韦一凡:“可是,何伟上的是省师范大学,而那个大学里根本没有心理系。”
“你还专门去调查过他?”莫院长很好奇。
韦一凡点了点头,说:“这件案子刚开始的时候,我派了三个队员去调查徐林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林雪死的那晚,我才忽然意识到,这件案子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没有任何搏斗痕迹的猝死现象,要么是先天性疾病,再就是外因导致。如果排除鬼怪作祟,只能与催眠有关。于是我打电话让离县第二中心小学的校长,连夜给我送来了谢雨珊、何伟和萧扬的档案,然后让派出去的那三个人转去他们毕业的大学调查。今天上午他们回来了,而且给我带来了调查报告。”
韦一凡停顿了一下,看着莫院长,说:“你肯定不会想到,这三个人里,居然只有谢雨珊上的那所大学里才有关于催眠的专业。”
莫院长:“什么学校?”
韦一凡,一字一字地说:“省医学院,而且她就读的刚好是心理系。”
莫院长惊讶着说:“那你告诉我,她有没有长时间接近黄丽的机会?”
韦一凡摇了摇头,说:“离县第一中心小学放假之前,她一直住在学校,放假之后,她也一直和何伟住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如果说能长时间接近黄丽的,莫过于萧扬。可是,他毕业于清华大学,就读的是国文系,和心理方面的学业根本不搭界啊。”
莫院长点了点头说:“想想都很头疼,算了,这事还是留给你去想,我还是说说第二种可能吧。”
韦一凡说:“你说吧,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莫院长忽然压低声音,说:“鬼附身,被一个叫梅小玲的鬼附身。不过,这第二种可能只是猜想,没有根据,你只当是玩笑听听,千万不要出去说是我说的。”
韦一凡:“可你说得很认真。”
莫院长无奈地叹了一声,说:“因为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任何能解释黄丽这种病症的原因。”
韦一凡:“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莫院长:“站在我的立场,我肯定是回答没有的,但这世上有好多事情,又是人甚至科学都不能解释的。”
韦一凡默默地点了点头,结束了这次谈话,与莫院长一道出门。
通往康复中心外的是一条七弯八拐的水泥路,路的两旁很宽阔,绿化的像是公园。在路两旁像是公园一样的周边满是穿着白衣的护理和穿着病号服的行为举止奇怪的病人。
不远的地方,一个戴着眼罩的女病人正坐在一张长条椅子上,看样子就知道她在生着闷气。莫院长立刻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说:“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啊,琴姐姐呢?”
“哼。”女病人生气的说:“琴姐姐刚刚还和我说要捉迷藏,转眼人就不见了。”
莫院长说:“会不会是她躲起来了,你找不到啊?”
女病人噘着嘴说:“才不是,我刚听到她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哦,是这样啊。”
莫院长像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摸着女病人的头,说:“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打电话叫她来啊。”
“好,快点啊。”
女病人灿烂的笑了。
莫院长向中心门外走去,韦一凡马上跟过去,然后看着莫院长一脸严肃的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莫院长责问电话那头说:“上班时间你去哪了……好了,别和我解释,马上回来带好你的病人。”
“怎么了?是不是下属不好管理?”韦一凡问。
“是很头疼。”
“那就告诉她,如果再有下次就炒她鱿鱼。”
莫院长无奈的说:“中心又不是我开的,组织上没有批,我也没权利让她走。”
韦一凡笑了笑,和莫院长告别,回了局里。
从这一晚开始,他就成了一个神经病作者的铁杆读者,用了两天两夜终于看完《我的恐怖故事》,第三天一大早,他去了一个地方,找一个人,老人。可他赶到那个村子,老人却不在家。他四处打听,才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老人从两年前就开始精神上有问题,而且只要一发病的时候就会大喊大叫有鬼,然后跑到后山的大槐树下睡觉。
韦一凡跑到后山看到了老人。
老人看上去有些萎糜不堪,心事很重。
老人打量着眼前冲他微笑着走来的韦一凡,问:“你不是这个村的吧,我没看过你?”
韦一凡说:“我从县城专门跑这里来,因为我听说,这个村里有一棵能避邪的大槐树。”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和你一样缺少睡眠。”
老人:“你为什么会失眠?”
韦一凡:“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老人:“到底为什么?”
韦一凡叹了一声:“我……我被鬼缠身了。”
一听到鬼字,老人忽然哆嗦起来。
韦一凡:“怎么了?你看上去很害怕?”
老人越加颤抖:“是,我很害怕。”
韦一凡:“为什么?”
老人:“因为,因为我和你一样……不……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事情一定比你的更恐怖……”
韦一凡:“不可能。”
老人急了:“怎么不可能,你要听我的故事么?”
韦一凡:“不用听了,反正你的故事不可能比我的故事还恐怖。”
老人瞪大双眼,站了起来:“好,那我们就比比谁的故事更恐怖。”
韦一凡的眼神里闪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他当然是故意的用“鬼”来刺激老人,以此来打开老人的话闸。可是老人的话闸一打开,他就开始惊讶,惊讶又慢慢变成愤怒。听完老人的故事,他愤怒到连局里也没回,又独自去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