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郊区。
一幢小楼孤独的伫立在周边野草丛深的中间,如果不是那条笔直的水泥马路,估计很难让人联想到这居然是在县城。韦一凡第一次来这里调查尸体的时候,这房子就给了他一种阴森的感觉。
韦一凡敲门,一个女人打开了院门。和他想的一样,开门的是谢雨珊。但他还是装着出乎意料的问谢雨珊:“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我就搬过来了。”谢雨珊好像有些惊讶。
“不错,你们都是好朋友嘛,应该的。”韦一凡笑着走了进去,带着很强势的自信走进了这个院门。
在那一瞬间,谢雨珊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客厅里,有一个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喜剧片。
他没有回头看韦一凡,但韦一凡知道他知道自己来了,韦一凡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来了意味着什么。
他一直没有回头,但却在和韦一凡交流:“你随便坐吧。
韦一凡很不习惯看着别人的后脑勺说话,于是走过去,把另外一张沙发移到那个人的对面,并且把电视机关掉。
“想用喜剧来冲淡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吗?”韦一凡看着眼前的男人微笑着说。
没错,是萧扬,韦一凡眼前的男人就是萧扬。
韦一凡很冷静很仔细地看着萧扬,他想看看这张脸到现在究竟会什么样的一个变化,可是他看不出。
萧扬很镇定,至少从表面看上去萧扬比韦一凡还镇定,除了脸色苍白之外,韦一凡真的看不出他有一丝的愧疚。此时谢雨珊也坐了下来,坐在萧扬的旁边。
萧扬看着韦一凡,阴阴的笑了笑:“看来你最近一定很忙,睡眠不够,人都瘦了不少。”
韦一凡裂嘴一笑,说:“最近我是很忙,不过我看你也比从前瘦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每个人都有心事,我的心事也许不是你想知道的那种。”萧扬说。
“说的好。”韦一凡看了一眼谢雨珊,又重新看着萧扬,忽然阴沉下来慢慢的说:“相信你老婆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不对?”
萧扬的脸上一阵抽动,脸色更加苍白。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韦一凡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点燃一根烟,把二朗腿翘的老高,然后轻松的吐出一口烟雾,说:“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我相信你没有理由拒绝这么好的一个讲故事的平台,要知道,你讲故事的机会并不多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萧扬叹着气,也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眼窝深陷。
“一开始我也不懂。”这件案子从头至尾,我都一直以为凶手就是何伟。可是当我发现何伟那封遗书的漏洞时,我才开始怀疑凶手另有其人。”韦一凡说。
萧扬不禁动容,说:“为什么,难道那封遗书是假的?”
“遗书是真的,可是里面的一个细节却很值得怀疑。”韦一凡说。
“什么细节?”
“杀死何超的细节。”韦一凡坦然的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何伟在遗书里说,白天打车跟住何超熟悉路线,晚上就守候在那里把何超吓的冲下悬崖,对不对?可是哪怕那一天晚上只有一辆车经过那里,前提是他怎么确定那辆车就是何超的?所以,即使是他做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完成,你明白了么?”
萧扬好像听懂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是说你认为除了何伟之外,还有一个帮凶?”
韦一凡说:“当然。”
谢雨珊疑惑的问:“那你怀疑谁?”
听完谢雨珊的问题,韦一凡笑了,他慢慢地伸出手,指着谢雨珊。
谢雨珊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只是刹那间有些惊讶而已,沉默认片刻,她就恢复了,而且语气极淡地对韦一凡说:“既然你已经猜到,为什么还不抓我?”
韦一凡:“因为在抓你之前,我想听一听过程。”
谢雨珊冷冷地笑了笑,说:“过程?何伟的遗书上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了吗?”
韦一凡摇了摇头:“不够清楚。”
谢雨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其实那天晚上,是我一直跟在何超的后面,等快要到达选择好的地段时,就打电话通知何伟。”
韦一凡:“就这么简单?”
谢雨珊:“本来就很简单。”
韦一凡看着谢雨珊片刻忽然说:“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心理学的书籍放到何伟的床头?”
谢雨珊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的变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只是你还想掩饰,看来只好让我来告诉你。”韦一凡笑了笑,等了一会儿,见谢雨珊沉默不语,接着说:“好吧,你不愿说,我帮你说吧,那些书根本不是何伟的,而是你的!”
谢雨珊听后脸色不自然的抽搐起来。
韦一凡冷冷盯着谢雨珊,说:“一年前,你在省医学院读书,学的是心理系。你是个很出色的学生,可惜太投入学习,在即将毕业的时候,居然尝试拿同学来练习催眠,让他们互相残杀至死,要不是你母亲四处拖人打点,学校以高压的态势压住此事,你岂止毕不了业,弄不好还要判刑。”
谢雨珊的脸完全煞白。
韦一凡说:“你母亲因为此事一病不起,不过她总算拖关系把你弄到第二中心小学当老师,之后她就去逝了,而你就一直处于内疚与自责当中,心里面一直有这个阴影。”
谢雨珊有些坐立不安。
韦一凡说:“我专门请教过专业人士,何伟的遗书并不是在催眠的状态下写的。所以说,他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谢雨珊又沉默了片刻忽然说:“这件事的确是我和何伟一起干的,他知道事情发生了以后,警察一定会查下去,所以才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了下来。”
韦一凡:“是么?可是又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按何伟的遗书来看,他杀人的动机是为了萧扬,可是你呢?你的动机是什么?”
谢雨珊睁大眼睛想说话,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肢体上想极力的表达什么,却偏偏表达出了慌乱和紧张。
萧扬默默的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韦一凡注视着谢雨珊:“你不要骗我,其实整件事情和何伟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思同,何超和林雪的死都不是他做的,事实上他就算杀过人,也不过是杀了他自己而已。”
萧扬忽然问:“如果那些人不是何伟杀的,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韦一凡笑着摇了摇头,说:“至少我不相信他是同性恋,也就是说,我根本不相信他是为你去死的?”
萧扬怔住。
这时,谢雨珊泪莹满眶的说:“不要再说了,事情都是我做的,不关何伟的事。其实从他第一天搬到我那去住,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对他进行催眠。我这样做是怕他色心大发,也是为了方便我做事。”
韦一凡笑着问:“说下去,说说方便你做的是什么事。”
谢雨珊像滩牌了一样,说到:“当然是杀人,杀人的过程和何伟遗书里写的一样。只是没有想到,在杀了小雪之后从警局回去的那天晚上会出现意外。”
韦一凡:“什么意外?”
谢雨珊:“我本来想将何伟催眠,再植入让他自杀的思维,然后模仿他的笔记写一封遗书。可是我没想到,刚刚要对他进行催眠,他居然静静的看着我说,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对他进行催眠。”
韦一凡疑惑的问:“他早就知道?”
谢雨珊:“是的,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惊讶,后来他问我为什么要杀死张思同和小雪。”
韦一凡:“你怎么说?”
谢雨珊:“当时我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在他的逼问下,我终于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韦一凡:“看来他比我还先知道是你做的。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杀?”
谢雨珊:“你也说过,何伟根本不是同性恋。”
韦一凡:“是,我说过。”
谢雨珊:“那你知不知道他爱的人是谁?”
韦一凡:“就算在我的脖子上装个猪头,我也能想出他爱的人是你。不过我很难相信他会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谢雨珊:“一开始我也不信,直到他写下遗书,卸掉了吊扇,把自己的头放进了套好的绳索里……”
韦一凡:“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你面前上吊?”
谢雨珊脸上的哀伤忽然消失,而且居然变的有些变态:“你错了,我没有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上吊,我记得……我记得我还帮他搬了凳子。”
“如果何伟听到你刚说的话,估计会气的再上吊自杀一次。”韦一凡的心突然一阵悲凉,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为了你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去扛,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了谁?”
谢雨珊又开始慌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韦一凡说:“何伟不懂催眠,怎么可能杀死张思同和林雪?既然不是何伟,何超的死又根本不可能是你一个人能做的,所以你一定还有帮凶,而这个帮凶才是你真正参与杀人的动机。”
“不,不是,没有,就是我一个人做的。”谢雨珊慌张不已。
韦一凡毫不留情的笑了笑说:“而这个帮凶当然就是……”他很随意地把手指向萧扬,说:“你。”
萧扬一动不动。
韦一凡又点燃一根烟,对萧扬说:“说吧,到了现在你也无需在隐瞒什么,我说过,你讲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萧扬脸一阵白一阵青,嘴角似乎想动,却犹豫的偏偏张不开。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自己来说,那就我来吧。”韦一凡笑了笑吸了口烟,盯着萧扬,说:“首先,如果我没猜错,谢雨珊和你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你凭什么证明。”
“两点,第一,何伟也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可是追谢雨珊那么久,都住在她那里了,为什么还分房睡?这样一个狼多肉少的年代,哪来这么纯洁的女人?除非她已经心有所属。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的地方。”
萧扬:“什么共同地方?”
韦一凡硬硬的的说:“谢雨珊毕业练习催眠害死过两个学生,而你在两年前,也杀过人。”
萧扬居然笑了:“看来你已经去过乡下了?”
韦一凡:“不仅去过,还和你父亲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而且还去看过那个一墓两尸的坟。”
萧扬:“真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给你揪出来了。”
韦一凡叹息了一声:“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你父亲现在怎么样?如果猜得没错,你应该有两年没有回去过了。”
萧扬终于有些愧疚:“他还好吗?”
韦一凡摇了摇头:“不好,很不好。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每次发病都会整夜失眠,每次失眠的时候都会爬到村子的后山那个大槐树下才能睡得着。”
“本来还打算明天回去看下他,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萧扬低头着长长叹了一声。
韦一凡:“这样也好,因为谁也不知道你回去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的不错,如果我回去可能会让他想起从前,病情更加严重。”萧扬慢慢的抬起头,擦掉眼泪,继续说:“好吧,我承认,八年前我娶过一个妻子叫梅小玲,一年后,生了个女儿。可是我没想到,她结婚前和结婚后根本就是两个人,在女儿四岁的那年,她父母去逝后,她更加以我对她不好来经常没事找事的和我闹矛盾,搞得我一家子上下不得安宁,我终于忍受不了,就在外面找了一个,也就是现在的妻子。”
“你是说在精神病院的那个?”
“不错,她叫黄丽,我和她是两年前结的婚。不过,后来我经常想,如果不是她在我耳边经常吹风,我不会喝醉了酒去杀死小玲和女儿。”
韦一凡说:“你不要怪别人,如果你心里不想,谁也不能勉强你,而且从你父亲的嘴里,我还得知,你杀掉小玲和女儿的手段特别残忍,简直可以比拟古时侯的凌迟!”
谢雨珊插话:“韦警官,这一点你错了,就算萧扬那个时候有杀人的动机,但是如果不是黄丽从中挑拨是非,他是不会真去杀人的,按心里学的解释,她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萧扬。”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韦一凡笑了笑,又去问萧扬:“为什么你杀了人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村子里其他的人难道一点都不怀疑?”
萧扬说:“我和父亲商量好了,对外人就说小玲和女儿去外地玩,出了事故,后来我们假装去外地买了两个骨灰盒回来安葬,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赵本山说的没错,没文化真可怕,乡下人真的太好骗了。”韦一凡叹了叹,说:“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对付黄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