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倚栏殿位于最靠近养心殿的地方,那里住着最得宠的人,即君墨尘的生母,兰贵妃。
倚栏殿宁静而优雅,漫步其中会让人不自觉的沉醉,此时已近黄昏,火红的夕阳照耀在白雪之上,映衬着整座倚栏殿,四周白玉栏杆上悬挂着统一的琉璃宫灯,远处望去更是觉得置身九重天宫。
跨入倚栏殿正厅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香气,兰贵妃素爱焚香,她的倚栏殿中长年熏香,不过香气虽浓郁,却沁人心脾,一闻便知晓是极为珍贵的香饵。
叶澜玥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随后看见正与君阡陌相对而坐的兰贵妃。
兰贵妃已年近三十,却保养的极好,吹弹可破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满头珠翠环绕,显得端庄而高贵。
“母妃。”
随着君墨尘话音落下,兰贵妃转过身看向才进屋的青俊男子,她的眼中带上了笑意和宠溺,发自真心,毫无保留。除却兰贵妃,君阡陌也看向进来的几人,只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在君墨尘身上停留多久,而是落在了叶澜玥的身上。
叶澜玥仍旧如当日一样着一身紫色长裙,裙摆隐约能看出绣着繁复的花卉,却从未见过,高束的腰带凸显出蛮腰,动静之间皆是风情,君阡陌一时之间有几分呆愣,即使这样完全不同的打扮,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种熟悉感,但当他去寻找这种感觉时,却又消失不见。
“外头这么冷怎么也不着件披风挡挡风寒?若冻坏了可如何是好?咦,这两位是……”兰贵妃起身为君墨尘拂去衣领上的些许残雪,偏爱之情溢于言表,直到确定残雪尽消才注意到叶家姐弟。
“臣女叶澜玥携弟拜见贵妃娘娘。”
“叶离拜见贵妃娘娘”
叶离的声音中带着些奶气,因着天气的原因穿的颇多,圆滚滚的仿若包子,加之生的可爱,让人看着便欢喜。
“叶澜玥?叶离?原来你们便是皇上赐予定国候的那两姐弟,到确实是生的好模样。”兰贵妃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一步处响起,虽是赞美的话,却透着不屑,在她眼中,叶澜玥和叶离是过继的身份,根本连庶出的都比不了。
在叶澜玥看来,兰贵妃绝对算不上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的得宠很大程度上来自她的运气,她幸运的出生在世家豪门,幸运的生的漂亮,幸运的被皇帝看中,幸运的拥有一个出色的儿子,最幸运的是,她是被皇上选中制衡皇后一族最得力的一枚棋子。
“贵妃娘娘谬赞了,我们姐弟二人愧不敢当。”
兰贵妃乃皇上宠妃,又有个出色的儿子,一般人哪个不是逮到机会就套近乎夸赞于她,但是溜须拍马也许能逗她一时开心,却决不会改变她对一个人的看法,叶澜玥根本不屑做无用功。
“起来吧。”
兰贵妃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君墨尘坐下说话,再未理会叶澜玥半分。兰贵妃不发话,叶澜玥是没有资格坐下的,她与叶离就这样被晾在门口。
叶澜玥无奈笑笑,怎么这些深闺妇人都那么喜欢让人罚站呢?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不知不觉中,叶澜玥的眼光便扫向了同样被兰贵妃晾在一边的君阡陌身上,犹记当初,年岁还小的自己被君阡陌亲自督促着练武,在离王府东南角的老槐树是她练武的地方,那里深深浅浅的留下许多刀痕,也留下过泪水与鲜血。
那时只要自己有一个姿势不标准,君阡陌便会用鞭子往她身上抽,且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年幼的她经常伤痕累累。但是每一次打完她,君阡陌都会带着伤药和吃食来看她,为她亲自伤药,她还记得他说:“打你是为你好,以后你是杀手,一招不慎死的就是你,阿玥,我不希望你死。”
言犹在耳,她一直记着这句话,她为他活着,好好的活着,可是最后呢?杀死她的居然是那个说不希望她死的人!
叶澜玥垂手而立,安静的,平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她的身影在外面夕阳的映衬下显得飘渺而虚幻,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没有人会去怜悯站着的那对姐弟,半个时辰后叶离便有些支持不住了,毕竟年岁还小,反观叶澜玥,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同一个动作,连手都没有斗一下,目光更是没有瞟向站在一旁的弟弟。
按理说叶澜玥一向宠爱这个弟弟,她自己受欺负也许还会忍,但是宝贝弟弟也一起受到欺负,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可是叶澜玥就是没有半分想办法维护弟弟的意思,甚至没有一丝关心。
华灯初上,夜色弥漫至皇宫的每个角落,倚栏殿中,叶离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连君墨尘都有些看不下去,但是他也没有求情,或者说,他没有立场求情。而另一位离王,也许连开口的**都没有吧。
“皇上驾到!定国候驾到!”门外,太监的吟唱终于响起,兰贵妃,连着屋子中的一众人皆跪伏在地,自然也包括叶家姐弟。
“参见皇上,定国候。”
帘子掀开,外面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飞舞的雪花吹入殿中,叶澜玥只见一双明黄的腾龙靴从眼前缓步而过,随后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不洪亮,不严厉,却甚是威严:“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齐齐起身,只有叶家姐弟迟迟未起,叶澜玥还没事,只是叶离站立太久早已双腿麻木,行跪拜之礼已是勉强,此刻哪里还起的了身?
“这是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兰贵妃心中一惊,她一向自允绝世,可是见到比她更为年轻漂亮的叶澜玥时她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丝敌意,之后又见叶澜玥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奉承她就更是觉得叶澜玥这是轻视她,所以才会有意无意的将她晾在一旁,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忘记了还有一个叶离,站了这么久,只怕这孩子是受不住了!
叶澜玥本是揉着叶离的腿,忽闻皇上的询问,转身跪着回答:“回皇上,舍弟只是站了两个时辰麻了腿,失礼之处澜玥代舍弟赔罪。”
叶澜玥面色凄凄,声音带着鼻音,眼眶更是红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站了两个时辰?”皇上的话虽是询问,但是目光已经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兰贵妃。
兰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在宫中多年,又颇得皇上宠爱,这件事情虽然是她做的不对,但她敢肯定,皇上是不会因为定国候的两个继子继女而降罪于她的,思及此处心中稍稍安定,上前一步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许久未见墨尘便多说了几句,一时疏忽,招待不周,还请叶小姐和叶公子担待。”
兰贵妃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只是思子心切一时疏忽,又向叶家姐弟赔礼道歉,饶是她有错在先也再说不得什么。只是兰贵妃既然招惹在先,叶澜玥又怎么会让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易的过去?
“是舍弟身子不好,怎能怪娘娘。”叶澜玥低声回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然后扶着叶离打算起身,可是麻木之感还未消失,哪里能站起来,反而麻木带来的刺痛感让叶离低低抽泣起来。
一大一小将两个孤立无援,受尽欺凌的姐弟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本跟着皇上一同进入倚栏殿的定国候此刻被逼的不得不出面,并扮演着疼爱子女的慈父,将叶离从地上抱起,看向兰贵妃的目光少了分尊敬,多了些不满。
“皇兄,我看贵妃娘娘思子心切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只怕是无暇顾及臣等这些外人,微臣也不叨扰贵妃娘娘,这就带着玥儿和离儿回府!”定国候的话语已经不是责备,而是怒火中烧了,这更让人觉得定国候是真心宠爱这对姐弟。
皇上自然知道兰贵妃是故意为难这对姐弟,但是定国候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时之间竟也看不出定国候是真心还是假意。
“皇弟说什么见外话,你们怎么能算外人?”皇帝说完这句话,目光阴沉的看向兰贵妃,然后谁都没想到,皇上居然抬起手狠狠的甩了兰贵妃一记巴掌,兰贵妃也未曾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而且还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
不仅仅是兰贵妃,在场的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就连叶澜玥都露出了极为吃惊的表情,原本在听闻了她过继给定国候的旨意并非出自君墨尘的手笔,而是皇上因为一副画才下的旨意后叶澜玥就打算尽快离宫,进倚栏殿后正巧碰上兰贵妃的为难,她便不做任何动作,生生站了两个时辰,刚刚的动作和话语都是为了激定国候为他们说话,然后带他们离开皇宫,顺便让皇上迁怒兰贵妃,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是……皇上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兰贵妃一记耳光!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