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浩初中没毕业就被他老爹勒令退学了。原因很简单,家里供不起他和弟妹一起上学。老爹说,你大哥结婚是自己赚的钱,你二哥结婚是自己赚的钱。你结婚也要用自己赚的钱。眼看着就要到结婚的年龄,你得准备准备了。别说家里穷,就是不穷,你也得自己赚钱。老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有,金手银手不如一技在手。你最好去学一门手艺。掌握一门技术虽不能说出人头地养个孩子顾个家总还是可以的。
涂浩没拒绝他老爹的好意。历史是无情的。从小学到初三他的各科成绩都没往八十分上靠过。像村后海面上的渔浮子,荡啊,荡啊,就是沾不了边。三年级时还发过狠:我就不信不能成功靠岸!春去秋来,时光如梭,终于把他的雄心壮志梳成了丝,掉落了。
不上就不上,反正早就厌倦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就不信四肢健全的我还闯不出一番事业来。毛主席教导我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农村包围城市。他老人家的路线永远都是正确的。
其后,涂浩随着一群老乡来到了新市。
开始时在工地上当小工,做了不久就不干了。他发现做泥水实在是出力不赚钱,一天30块,累的臭死不说还弄得灰头土脸的。再看看人家装修工那就舒服多了,钱赚的多还干净。随后他跟宁波的一群装修工干起了小工,学装修。
涂浩除了对语文数学这类文化知识缺乏悟性以外,对别的东西都能很快的领会掌握。再加上好学肯干,会讨好师傅,没两年便把握住所有的装修技能。
事实上,装修不是一门单纯的技术。他汇合了泥水(铺贴瓷砖等等)、油漆(批腻子,粉刷油漆等等)、木工(吊顶,壁柜等等)多项技术。涂浩全会,还带了几个工人做了小老板。程云芳的哥哥程云海,就是涂浩手下的木工。
那时候,程云芳还在一家服装厂打工。无事时就跑到他哥那里去玩。涂浩很喜欢这位长着明星脸的小妹,大献殷勤。拼命的巴结大舅哥。就差没让程云海当老板了。
程云海不傻,哪能不明明白白他的心呢!就问程云芳意下如何?程云芳也挺喜欢涂浩的。26岁就当了老板可谓前途无量,人长得也基本合格。虽说比自己大六岁,可年龄大的男人会疼人啊。于是,也就默认了。
二人正式建立恋爱关系。恋爱了年余,双方觉得还行,于是决定将关系再提高一个层次——谈婚论嫁。双方老人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涂老爹作出指示:不能回去领结婚证。家里计划生育比较紧张,领上结婚证就会被锁定,锁定了,钻耗子洞里也能把你给揪出来,一胎是女儿,五年后生二胎。一胎是男孩,立马结扎。这会严重影响涂家人丁兴旺的目标,是绝不能容许的。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明柴火焰高。有人就有钱,有胆就有产。穷,只是暂时的,困难也是暂时的。听我的没错。过个三五年,生他三四个,那时候,人也有,钱也有,再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搞他个五喜临门。
程云芳不同意,又不是养猪比仔多。
可涂浩同意。当老板了,钞票大大的有多要几个孩子也养的起。于是便和程云芳留在新市大力忠实的执行他老爹的命令:多生孩子多赚钱,三五年后大团圆。
可让涂浩沮丧的是,程程都快三岁了,程云芳还没有动静。那腰反倒比以前更细了。这是为什么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问题的时候,涂老板对着夫人平坦的腹部思考啊思考!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既然完不成老爹的第一个指标,那就不能再耽误第二项任务——赚钱。
有思想,行动就有了指南,涂浩更忙了。
那这一起切跟老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是涂老爹。
有关系!
涂浩是老板!
一般的情况下老板都有一种恶劣的倾向——倚“老”卖老。涂浩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这种坏习气。平时走路头都是仰着的,腰是挺着的,肚子是掂着的,说话是爱理不理的。这严重的挫伤了老肥的优越心理,总觉得自己这个房东还不如他一个租户,很忧伤。可她不敢对涂浩说什么,人家是老板,那一切都是老板必须的派头。有钱人要是走到哪儿都低着头,夹着尾巴,眼珠子只从地面以上三十公分的高度看人,那还叫有钱人吗?肯定不是!
再说,就算她敢对涂浩发表些看法,也没有机会啊!一天到晚连影子都看不到哪里有机会呢!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不满撒到程云芳身上。热言冷语的,再不然就翻白眼,跺一下脚,吐口唾沫什么的,在精神上打击她。
说来也怪,每次打击完以后心情特别的舒畅,跟捡了钱似的。老肥很庆幸自己找到一个宣泄压力的良方。
傍晚,老肥又在扫院子。这是她的日常工作,没什么奇怪的。但稍微细心的人都能看出她今天有些反常。平日里扫院子那是大刀阔斧,大捭大阖,干净利落。今天不一样,有气无力的,每半年动下扫把,扫过后还要双手扶着扫把站一会儿,对着大门望上一会儿,再叹口气,然后再扫第二下。如此反复。
程云芳也有些反常,抱着程程时不时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再回屋,再转上一圈再回屋。如此反复。
金才和老卢都已经收工回来。
金才是赚足了觉得够了回来的,老卢是没赚到没心思再转回来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爽的人,总是要比一般人洞察力强一些,反应快一些。于金才的反应特别快,只一瞟就断定有情况。马上去找老卢汇报,并打算就这种反常现象与老卢进行深入的探讨,剥茧抽丝,发掘出这背后的真相。
老卢今天点儿特背,转了一天磨了三把剪刀两把菜刀,计十五元整。早饭一块五,午饭两块,晚饭两块,又买一包烟两块五。合着跑了一天赚七块钱。这还是小事!回来时碰上金才,这小子说他在吴埭两家服装厂屁股没动赚了一百二。这还有天理吗?正郁闷着,金才进来了,往床上一坐,丢过来一支烟说:太反常了。
老卢接过烟点着说:可不是吗!按理说,刚过罢年,厂子饭店都已开张,生意该好做一些才对的。怎么就才赚了15块钱呢!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