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乡随俗是我的一贯做法,我在巴黎经常开车,为女士开车门成了习惯,接待国内团组时也是如此。但是和法国女士不同的是,国内临时出访的女士往往对这样的做法比较陌生,许多次我在右侧将门打开,女士们却不解其意,自己绕到左侧拉门进去,直到我回到座位上把车开动,她们也不知道我开了另一侧车门马上又关上究竟想干什么!
尊重他人是一种习惯
不仅对妇女,绅士风度讲的礼貌和尊重是针对所有人的,不分性别,无论贫富。
在国内连优雅这个词都没有时,西方人已经对绅士作了很多的定义。最详尽的定义据说是出自150年前的一本名叫《大学理念》(The Idea of a University)的书中,作者约翰·亨利·纽曼(JHNewman)用了洋洋洒洒几百字的篇幅说明了什么叫做绅士。
简要点说,真正的绅士总是举止得体,避免和周围的人发生冲突和不快,避免所有的猜忌和仇恨;他尽量让每个人自在,和蔼地对待害羞者,温和地对待陌生人,仁慈地对待可笑之人,而不会嘲笑他们;他与人交谈时不出风头,当然也不会乏味无聊;他喜欢别人,也招人喜欢;争论时他不用卑鄙手段,不用侮辱人格的言辞,也不会含沙射影地去攻击别人;他遵循古代贤哲的格言,即应该拥抱自己的敌人,就好像有朝一日他们将会成为朋友那样;同时他具有忍耐、宽容、顺从和承受痛苦的心理。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绅士就是一个从来不会给别人带来痛苦和麻烦的人。
这也许是对绅士道德品质最详尽的概括。看到这里,我想起了中国古代的思想家,无论孔孟之道、道家思想,还是后来传入的佛教理念,与绅士风度都有相似之处。西方基督教和天主教也讲这些。看来好人就是好人,在哪里都是一样。孔子一生讲述的为人道理其实就是教导后人要有类似的绅士风度,在我看来,他本身就是绅士。
其实大公无私就是一种绅士风度,劫富济贫则带骑士遗风。现代中国社会可能没有词典中解释的绅士,旧社会的绅士已经绝种,但绅士风度却时常会出现,比如20世纪60年代的雷锋。尽管出身贫寒,社会地位低微,他有礼貌并尊重他人,他讲究尊严,还骑士般地勇于献身。所以,雷锋就是现代社会的中国式绅士,学习雷锋,就是要像他那样关心他人,爱护环境,具有奉献精神。
骑士传统是一种精神
绅士风度是由骑士精神演变过来的,比较一下就会理解。
塞万提斯坐像下的堂·吉诃德和他的仆人,马德里中心广场总是让人想到末代骑士。
如果说绅士风度有礼貌、尊重、尊严、礼仪和骑士精神五大特点的话,骑士精神则有八大美德,那就是: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
和绅士风度一样,骑士精神讲的也不是财富和地位,而是一种为人处事之道谦卑、怜悯和诚实,以及个人的尊严荣誉、英勇和公正,这正是我们这个越来越“向钱看”的社会所缺乏的。
就前一个层面说来,如同中国古人讲的礼贤下士一样,卑谦成为骑士最重要的行为准则。对女士彬彬有礼,对他人给予足够的尊重,自己保持着谦虚谨慎,对待平民也不会恶言相向,这就是西方骑士日常生活中的待人之道。即使他们有赤兔马,也不会四处招摇;即使他们有奔驰车,也不会在各地炫耀。具有骑士精神的人同情弱者,宽厚诚实,有一颗博大包容的心。
没有兵器仍然可以成为骑士。
就后一个层面说来,骑士肩负着除恶锄奸的重任,为此他们英勇果敢,为了荣誉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就像堂·吉诃德一样。虽然是效忠于某个王室甚至某个人,但公正才应该是他们行为的准则。比起东洋武士道,西方骑士还很浪漫,即便他效忠的仅仅是一个女人,并不惜为其捐躯,也同样会赢得他人的尊重。
将骑士精神和绅士风度这两点演绎得最好的例证就是那部史诗版电影《乱世佳人》,其中男主角盖博扮演的瑞德在南北战争开始时是一个为积累个人财富而不顾国家利益的人,虽然他性格争强好胜,却不肯接受无畏的决斗,因而被其他古板的贵族所不齿,被认为没有骑士精神。但是对女性他却处处呵护,表现出的绅士风度足以让人落泪,加上他古希腊雕像般的面孔和那种玩世不恭的幽默,使得这部影片风靡全球,经久不衰。
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他不切实际的落伍骑士行为受到了人们的嘲讽,但是其行为延伸出来的绅士风度还是受人敬仰。要是总结的话,我会说:人们可以没有骑士精神因为这样太冒风险,所以不为;但是不应该没有绅士风度因为这样很容易做到,何乐而不为?
让绅士风度成为习俗
没有武器装备也可以成为骑士,就像没有财产也可以成为绅士一样。法国政府至今还在颁发各种骑士勋章,有科学的、有文化的、有文学的,以表彰那些在各领域作出杰出贡献的人,以及为中法关系作出贡献的人士。
而在绅士风度盛行的英国,女性接受男性的尊重和保护,是天经地义的习俗。政府也不时提醒这点,英国内政部曾向男子发出“十诫公告”,提醒英国男性遵守基本礼仪规范,在交往中注意自己的仪容举止,给人留下富有教养的印象。
绅士一是对己,二是对人。对己就是注重自身的修养、着装、举止;对人包括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态度,简单点说就是尊重周围的环境,尊重周围的人,尤其是女人和弱者。当然,真正的绅士风度并不仅取决于表面的礼貌,而取决于内心的道德价值;不取决于个人的财富,而取决于个人的品质。
在西方,如果被人称是个绅士,就像被人称为lady(这可不是普通女士的意思,有点淑女之意但又比淑女宽泛,难以贴切地翻译)一样,那是相当尊重的称呼。
绅士风度的影响力是深远的,对于礼节和举止的注重延伸到了对个人荣誉和价值观的注重,进而形成了西方人在竞技场上公开竞赛、在商业场上公平竞争,所谓fair play的精神。鲁迅先生呼吁“费厄泼赖应该缓行”的年代是国人麻木和愚昧的年代,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这种体现绅士风度的公平竞争是多么的重要!
2010年南非世界杯上,那些强队的优秀球员尽管像猛兽般在绿茵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一旦将对方铲得倒地不起,自己人数占优时,就主动中断比赛,以便使对手有喘息之机,恢复11对11的人数后,重新开战。那次万众瞩目的英德大战,德国队员被踢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英国队员看到后就主动把球踢出界外。那个德国人爬起来后,又主动将足球掷还给英国队。给人们传递的信息是:仗要打,但是要有风度!
西欧男人绅士、女子优雅原因还在于他们从小就喜欢知识,不仅阶段性去图书馆,还常带孩子来这种上门服务的流动借书车上阅览。
西方人已经走在我们的前面,他们在精神层面上划定了先后秩序。在车与行人之间行人优先,在健康人和残疾人之间残疾人优先,在老人和青年之间老人优先,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女人优先,总之是一个强者让行、弱者优先的社会秩序,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社会的和谐和正义,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可持续发展。
在我们改革开放的30多年中,中国人一直在向西方学习,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学习他们的管理经验,追求他们的生活方式,现在我们开始变得富裕,那么还有什么可以学习的呢?那就是他们的行为方式。我们宣传过“五讲四美”,提倡过“八荣八耻”,关键的是我们要坚持下去,从中央到地方,从富裕地区到贫穷地区,从老人到小孩。
平民百姓精神道德的层面上,我们需要呵护女性的绅士风度;政府机构管理水平的层面上,我们需要有劫富济贫的骑士精神。既然我们有能力将一个贫穷的社会打造成富裕社会,我们也应该有信心将我们的民族改变成一个更具有绅士风度的民族。这不仅是当政者的,也是我们每个公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