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坐过站了！高寒吃了一惊，边上，青禾一凛，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她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接着，她看到了边上，高寒正略带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我忘记叫你了。”“哎哟！”青禾轻呼了一声，“到终点了？我居然睡着了……”她立刻站起来，“快走吧！”“我看他是不忍心叫醒你吧。”女司机突然回过头，微笑地望着他们，“这是最后一班车了，你们住在哪？”青禾的脸红了红：“我在橡树苑，他……”“不要紧，我们坐计程车回去。”高寒接过了青禾手里的书。“再见！阿姨。”下车前，青禾还没忘记跟那个女司机道别。“再见！”女司机笑了笑，将车开进了公交公司。跨出车厢，冷冷的夜风迎面扑来，青禾拉紧了衣领，高寒站在她身边，轻声说：“要叫车吗？”青禾抬头看了看天，雨后初晴，天上有疏落的星星。空气湿润而清新，她深呼吸了一下：“我想走走，三站路就到了。”高寒没有说话，解下了牛仔布的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肩上。再陪着她向前走去，忽然间，青禾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感到他们好像早已认识好多年了。默默地走了一段，一阵风来，吹乱了她的长发，她解下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绑了起来。
高寒静静地看着她弄，心底竟有种莫名其妙的，近乎感动的情绪，像海底深处的波涛，沉重、缓慢、无形地在波动起来。“你--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在他长久的沉默下有些不安了，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来是如此陌生的！“我叫高寒。”他也发现自己的疏忽了，“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是个医生，第五医院的普外科。”“第五医院？”她沉思着，“都说那是一流的医院，口碑很好！不过--”她停了停，“我一直觉得，当医生实在很不容易！当别人在享受生活的时候，你却要周而复始地，面对一个个病人，而病人，又往往是世界上最不可爱的一种人……”她住了口，猛然间，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高寒怔住了，夜幕下，他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压抑不住的酸楚--从没有人对他讲过这些话！从没有！是的，那些挣扎的日子，那些彷徨的日子！那些埋头在解剖室、研究室，和尸体、病菌作战的日子！从没有人体会过他那时心中的痛苦。
放弃吧！放弃吧！这三个字曾在内心深处，多么强烈地回响过！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皮肤皎好而光洁，双眸清亮如水，应该也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吧！高寒一直觉得自己和现在的“小女孩”有“代沟”，可是，她，怎会懂得这些事？怎能体会到这些事？“你--”他想问她多大了，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问女孩子年龄是不礼貌的，情急中，只好改口，“你的名字--我是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夏青禾。夏天青色的禾苗。”她笑了，面颊上有一个小涡儿，在那里若隐若现地跳动着。“夏青禾……”他念了一遍，“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我本来就不是。”青禾静静地说，“我老家是这个省北边的一个小城，没什么好的，可是，非常乡土，非常美。我在这里读的大学。”她笑了笑，语气中多少带点骄傲，“好在一毕业就找到工作了。
”原来如此，高寒又多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何尝不是来自偏远的地方？何尝不是二十岁离家，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一瞬间，他竟然想起久远的少年时代来。“我也和你差不多。”他简单地说，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再走了一段，他问：“你每天都要上夜校？”“一三五的晚上。”她说。拉了拉衣领，她穿着件白麻纱的衬衣，剪裁简单而大方。她懂得自己适合穿什么。他想着。这件衣服和她的人一样，纯白而雅致。“我在想--”他思索着，“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苛求了？”她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拼命地学习许多专业知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高寒坦白地说，“并不是真的需要学那么多，只是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不敢，也不想停下来。”她扬起睫毛，注视着他，“你是懂的！”他笑了，她也笑了。空气里开始浮荡着欢乐与融洽的气息，他们不知不觉地谈了很多很多。这样，一直走到了橡树苑，青禾在大门口站住了。“我到了。
”“你--租的房子？”“是的，和两个女孩。”她笑笑，“我们是大学同学。”他想了想，然后轻声说：“那，我回去了。”“那么，再见！”她说。可是，他依旧没有移动，靠在门边，静静地望着她，许久都没说话。最后，他对她点点头，轻声说：“好的，下次见。”青禾的心莫名地一跳，脸上就发起烧了。她不敢回头看他是否离开，一直走进了大门。上了楼，直到要掏钥匙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外套竟然还在她身上。她本能地脱下了外套，轻手轻脚地开门。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一种朦胧的喜悦，就由心中升起，温暖地包围住了她。雨停了，刺目的阳光，正悄悄地穿过了窗帘的缝隙，在床前闪烁着。林小毓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从睫毛下注视着阳光所过之处，那些千千万万灰尘所组成的千千万万闪光的小晶体。
每天都是这样，机械的，重复的，单调的--单调？她一愣，脑子里像有一丝灵光乍现，是了，生活是太单调了！按部就班的读书，按部就班地毕业、求职，然后呢？结婚？生孩子？对着一大堆尿布、锅碗瓢盆发呆？她叹了口气，裴蕾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最近，她们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小毓，还记得上学时候表演话剧么？”裴蕾回忆着，“我总是演B角，你总是演A角，其实，你的条件真的比我好多了。”裴蕾轻啜一口茶，她的CD唇膏有很强的粘性，透明的玻璃杯上几乎没有任何痕迹。
“我总觉得，你有野心，你有壮志，你应该有更好的成就，你的世界，不应该这么小！”“可是……”她迟疑，“我不知道如何去扩大我的世界，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不如你的，那时候就知道。你会唱歌，多才多艺，而我，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几乎没别的。”裴蕾这几句话，倒是说得非常诚恳，“我想过，我的最好出路，就是嫁个有钱人，我去做了，我也不指望更好的结果了。但，你肯定和我要的不同，所以，你想想看，你到底要什么！”……我到底要什么？她想了，她真的想了。可是，自己既不愿像青禾一样朝九晚五，也不能像开心那样整天自得其乐……难道，只能空空洞洞、迷迷茫茫、摇摇晃晃地度着每一个日子？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慵懒地接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