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需要你“青河,那男人多大了呢?长得真养眼啊!”尹邺凡走了之后,姞雅兴致勃勃地看着我问。
我边走边回答她说:“二十四吧。”
“还行!哈哈,这么养眼的男人真应该带回家!”姞雅笑嘻嘻地说道,“青河,你别错过了哦,那家伙说不准喜欢你呢。”
“你乱说什么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好不好。”
“不一定哦,我瞧他看你的那种眼神……啧啧……啧啧啧,不一样哦!”
“滚一边去。”
我们找了一处静谧的地方,坐在石头椅子上面互相依靠着。
姞雅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小伤感说:“青河,你弹吧,我听着呢。”
我抿着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用手指拨动着怀里的吉他的弦线,沉抑的曲调在清凉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凄凉。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所期盼的桑榆暮景也就是如此,与一个好朋友或自己爱的人相依为老。
夜风有些令人指尖发寒,我的手指倍感麻木,吉他弹得很不上手。可能是因为那样或这样的冰凉与不适,曲子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了,我感觉像是噪音。
姞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甚是怀疑她根本没有在听,忍不住寒冷的压迫,于是我停止了拨弦的动作,旋律从此停滞。夜,变得沉长而死寂。
“姞雅,你太不厚道了!”我生气地看着她骂着,巴不得把吉他砸向她,自己一个人溜掉。
姞雅的目光呆滞,勉强地扯开嘴角微笑的弧度,镇定自若地望着我,动了动她的嘴巴轻声对我说:“青河啊青河,为什么我今晚觉得那么悲伤呢?我好像想她了。”
话末,她挪了挪她的屁股,慢慢地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面,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臂颤抖着身子放声哭了起来。
她哭了,她终于嚎啕大哭了。这让我觉得更舒服一些,她如果真的一直强忍着不哭不闹,那么我会很心疼。
我听到她一直在喃喃,她对我说,青河,你知道吗?我妈妈拿了我爸爸很多的钱去买彩票,那一期的彩票她买了很大,后来输掉了。呵呵,你知道吗?她连她自己也输掉了。因为在那以后,我爸爸一巴掌打死了她,我那时候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我妈妈倒下去,然后没了心跳。
我听着她的话,我觉得我突然明白过来,她最初问我的那些话。她说你知道什么痛最让人想死吗?那么,姞雅,我最亲爱的姞雅,我又何尝不经过那种眼睁睁失去的痛呢?赖姨离开我的那一年,我也是这般的无能为力啊!那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不喜欢你爸爸?你恨他,对吗?”我低沉着声音问,甚至有些颤抖。
“我哪里会有什么资格去恨他呢?我只能把对他的报复施加在我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才半路拦住了你,要和你做朋友。因为那时候我听我们班的女生说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女孩,我那时候认定了你就是那个可以带坏我的人。”姞雅的语气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却让人很心疼。
可是我始终还是不明白,利用自己去报复一个自己憎恨的人,那是多么累的一件事啊?姞雅你就是可以天真到作贱自己,仅仅为了小小的一个怨恨。而我还是要为了生活而生活,我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去恨一个人呢?也许有些人,我在恨他,但是那只是恨而已,一种不必提及且认真的感情。
姞雅看见我不说话,她就尴尬地笑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后来和你在一起久了,发现你赖青河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样子。”
“那我已经没有被你利用的机会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歪着脑袋问姞雅,抱吉他的力度大大加大了。
姞雅恍惚了一下,然后说:“因为,我发现,我需要赖青河这个朋友。很需要。”
她说“很需要”的时候眼神变得坚定无比,我就看着她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始终没有勇气对她说,姞雅,我也很需要你这个朋友。所以,不要做伤害我的事情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姞雅加入了我和尹暮白之间,她让我和尹暮白的界线一点一点地划清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但是我似乎觉得她是有这个能力让我们疏离的。
那天晚上,姞雅对我促膝倾谈,可是我并没有对她掏心掏肺。关于我的过去,我只当它是一个可以像流星一样陨落的回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下一个秋天,我要亲自带你去看凤凰花有时候,我很想找个透明的瓶子把所有美好的回忆装进去,再塞上木塞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尹暮白的时候,他就笑笑,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问,回忆能装吗?第二天早上在学校看见姞雅的时候,我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姞雅,她不笑,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我也想。
可能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区别了,所以我很感激上苍,让姞雅来到我的身边。
在湛蓝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下面,我拉着穿得花不棱登的姞雅走在校园里,我们班的一些女生看见了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她们一定都在疑惑,为什么我身边会多了这么一个女孩。
那么,我只想说,交不到我赖青河这样的朋友是她们的损失。
“我又错过花期了。”姞雅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忧伤地说着。
“什么花期?”我好奇地问。
后来她告诉我,在秋天万木零叶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种树,树叶茂盛,密叶葱绿,还开着像血一样红的花朵,一簇一簇地挂在葱郁的树枝上面。姞雅说,那种树叫做凤凰树,那种花叫做凤凰花。
可是,我没有见过她说的这种植物,但是我好奇。后来,她说,青河,下一个秋天,我要亲自带你去看凤凰花。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和姞雅去了学校附近的拉面馆,我们很久没有来这吃面了。
拉面馆一如既往地热闹,生意还是那么好。我和姞雅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她笑盈盈地对我说:“小姑娘,我都很久没有见你来吃面了呢。”
我看着那个老板娘,突然觉得她很陌生。但是她分明是记得我经常来这里吃面的,只不过我从未注意过她长着什么样子。
我淡淡地笑着说:“最近都没有时间来呢。”
之后,从厨房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眼睛水灵水灵地看着我和姞雅,然后冲我们微笑。她是一个已经当妈妈了的女人,但是这样的一种眼神,我似曾相识。
那老板娘盛了两碗面出来给我的时候,指了指那个抱着孩子的面容极好的女子,她对我说:“小姑娘啊,她是我媳妇,漂亮吧?”
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再次与那个女人的目光对上,她眼里饱含着诸多的温柔,从她的眼底泛起了一丝丝的笑意。我再次仔细地打量着她,她低低地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孩,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让我想起凌姐的。可能,只是一种感觉类似的人而已。
“你媳妇真漂亮。”姞雅喝了一口汤便说,“老板娘,你媳妇的小孩长大之后一定是大美人或者大帅哥。”
拉面馆的老板娘被姞雅的话逗得乐开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乐滋滋地看着我说:“这面啊,就当我请你们吃的哈。托你们的好话,阿姨我就不收你们的面钱了。”
姞雅笑咯咯地点头,但是我依旧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子,却傻不啦唧地轻唤出:“凌姐……”
令我诧异的是,她居然愣了愣,然后缓缓抬起头瞟向我这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就仅仅她的这个反应,我就认定了她就是凌姐。虽然现在的她比过去丰盈了不少,但是她那双清澈透明而发亮的大眼睛,那种眼神,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老板娘惊讶地看着我,她顿了顿说:“小姑娘,你知道大家都喊我媳妇为凌姐?”
我点头,然后大声地说:“凌姐,我是小苏啊!长叶镇的小苏啊。”
后来,她抱着小孩匆匆走到我的身边,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入老板娘的怀抱,然后惊讶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可是,她显然认不出我是小苏,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还不敢相信我就是小苏。
很久,她才迟迟地吐出:“你说你是小苏?苏三儿?”
我对她慎重地点了点头,她却豁然笑了起来,说:“都成美人胚子了咯!我都认不得了咧!”
我也看着她笑,说:“你还是那么好看。”
对于这样的相遇我并没有感到很诧异,就像再次与顾小炜和苏沫儿相遇一样。但是,我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凌姐的时候,她是以一个孩子母亲的身份出现的。十年了,不是吗?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人回忆很多东西,但是再一次面对,味道就全不一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