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声音不高,威势却不小。刘大头他们恭恭敬敬地答应了,转过身却一个个一脸的苦相。
师兄们的这种表现阮舒十分理解,因为她爹要检查她的功课时她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用说,这三位师兄肯定跟她一样,也是偷懒一派的。
就见得他们三个推来搡去,直到冲虚脸色一沉,这三个人终于推了大师兄出来受死。啊,不对,是打头阵,不过跟受死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刘大头站到当场,居然从身后摸出一根擀面杖来。
冲虚脸色之难看,简直欺霜赛雪。
刘大头估计也看到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脸色,战战兢兢道:“师、师父,徒儿最近在御物术上小有所悟,还请师父一观。”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王二虎和宋三宝看着师父眼看就到了爆发的边缘,忙给他打眼色让他快些演练。
刘大头忙忙地点头,转身却钻进了厨房。就在阮舒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只见刘大头托了一块面团出来,站在当场念动法诀,就见得他手中那擀面杖颤了几颤,忽然刘大头将手中的面团向空中一扬,那擀面杖随后一飞而起,就在这空中,将一个面团擀成了极薄极圆的无数面片。
看着这些面片纷纷地落到刘大头的手心里,居然有几分诗情画意的感觉。
冲虚的脸色这才缓了缓:“大头这御物术练得不错,只是你现在是灵虚阁的弟子了,不是厨子了,下次换个物件儿!”
刘大头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宋三宝见大师兄得了师父的夸奖,立刻凑到前面道:“师父,师父,徒儿最近练得遁地术,还请师父指教。”
说罢哧溜一声便跑到了院子中央,口中咒语急念,一道黄光闪过,就看得宋三宝没了人影。
阮舒看得目瞪口呆,正要大声叫好,忽然听到有人哀哀地求救,他们出门一看,就只见三师兄脑袋冲下,半截身子被卡在屋门口的大槐树中间动弹不得。
阮舒他们出去的时候,宋三宝正在树中一扭一扭的挣扎,然而冲虚一露面,宋三宝立刻将口一闭,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地倒挂在槐树上。
冲虚铁青着脸一拂袖子,宋三宝扑通一声便从树上掉了下来,跌得灰头土脸。
宋三宝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声张,只悄悄地退到一边去。直把王二虎乐得笑出了一口的大白牙。
“二虎,你这么高兴,肯定是把法术练好了吧?”
冲虚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王二虎直接僵在了当场,咕咚咽了一口吐沫,从身后摸出两把板斧走到了场中。
“嘿!”王二虎大喝一声,将板斧一轮,虎目一睁,这一个亮相倒是极为抢眼。尔后就见得王二虎将手中的板斧舞得虎虎风生,颇为雄武。这总算让冲虚的脸色好看了些。
然而冲虚正打算夸奖他两句的时候,忽然听得王二虎怪叫一声,就见得他手中的斧子忽然脱手而出。尔后轰隆隆几声,就见得王二虎昨晚连夜砌的墙哗啦啦倒了一片。
王二虎愣在那儿,阮舒没回身,却也想象得到身后的师父此时脸上必定风起云涌。
阮舒他们都缩了头不敢出声。王二虎却是望着他昨晚千辛万苦完成的半面墙哀痛不已。
“今天起每个人加一个时辰,都给我练功去!”
冲虚这句话是吼着说出来的,话音还没落三个师兄已经全部跑得没影了。阮舒和陆子渊对望一眼,乖乖收拾残局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师兄都没有露面儿。阮舒跟陆子渊出去找,结果宋三宝又陷在后边山头的大石头里了。这次没有师父帮忙,刘大头在边上又拽又拉,拿着擀面杖又敲又撬,宋三宝疼得哇哇直叫却仍然是奈何不得。
最后还是陆子渊跑去找师父,冲虚往陆子渊手心里写了道符,才把宋三宝救了出来。
王二虎倒是没有再把墙打烂,却是把后院里一棵仙草踩折了。据他说那是师父从南海仙翁那里死磨硬泡才讨来的,现在成了这样,他不敢去见师父了。
阮舒和陆子渊好说歹说,才劝动他回去向师父认错。结果王二虎进屋以后,他俩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随后二师兄就倒飞了出来,跌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两人连忙上去扶,王二虎泪流满面:“我就说不能回来。呜,师弟师妹你们千万别跟我学,师父啊,徒儿再也不敢了!”
于是这一天的午饭是阮舒吃得最端庄文雅的一次。一顿饭的时间她都是敛眉屏气,只扒拉自己眼前那一个碟子里的菜,老老实实地吃完了一顿饭。她可不想再在师父火头上加一把柴,白白挨师父一通骂。
陆子渊是一贯的彬彬有礼,三个人都是不动声色地吃饭,没有说话声,没有咀嚼声,一丁点餐具相碰的声音都没有。阮舒是不敢,陆子渊是习惯,于是,这一顿午饭又成了有史以来最沉闷的一顿饭。
如此沉闷的气氛阮舒可不想多呆,于是匆匆结束了战局,起身向师父行了个礼便溜出了屋外。
屋外阳光明媚,简直比屋里的低气压好了千万倍。
阮舒正敞开怀抱享受着这美好的下午时光,忽然听得身后陆子渊道:“师兄们都被训了,还不去练功,师妹。”
本来他说的前半句话阮舒还挺感激的,若是一直在这耗时间,估计过不了几天悲剧的就是她了。可他最后叫这一声师妹可是一下激着阮舒了!
“什么师妹?师姐才对!我可是先叫的师父!”
“是么?但是大家可都是看着我先行的拜师礼啊,师妹。”陆子渊说完扬眉一笑,阮舒忽然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
好小子啊,怪不得行拜师礼那会笑得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真是阴险。
“哼,大家看到又怎样?咱们去问问师父,看看谁先谁后?”阮舒才不会乖乖吃了这个暗亏。
“好啊,你敢问的话,我奉陪。”
“去就去!”这句话阮舒几乎是冲口而出,然而到了师父屋门口她突然一下反过味儿来,这会去找师父那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虽然不甘心,但她可不想去摸师父的老虎屁股。
“今天这么晚了,改天再来请教师父吧。”
太阳在半空中高高悬着,仿佛是对阮舒无视它感到不满,阳光抖了几抖,似乎更炽热了。
陆子渊望一眼天上笑得眼中水波荡漾:“好吧,师妹,咱们就不打扰师父他老人家午休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啊,以后谁的本事高谁是大的好了。”
愤愤不平地离了师父的房间,阮舒一路心思急转,忽然想到晚上要开始学的法术,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好啊,师妹。”
“还没比出胜负呢,先别那么着急,陆师弟。”被陆子渊这个臭小子白白叫了那么多声师妹,真是不爽。
陆子渊听罢呵呵一笑:“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然而以后的日子证明了阮舒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陆子渊实在可以说是一个修仙奇才。无论什么心法咒术,陆子渊都能三天之内消化掌握它们。用师父的话来说,陆子渊是灵虚阁百年难遇的人才。虽然这百年以来,师父也就收了他们这几个徒弟而已。
阮舒跟陆子渊的争斗,不必说,自然是阮舒落了下风,于是陆子渊很是趾高气昂地逼着她叫了他几声师兄。不过让阮舒值得安慰的是,师兄他们因为跟她一样全部沦为陆子渊同学的陪衬,于是很自觉地和阮舒一起组成了与陆子渊对抗的“灵虚四宝”,阮舒忝列其一,名号四舒,总算是比陆子渊同学靠前了一次。因为陆子渊同学在他们四宝间的代称便是“五渊”。
然而口头上虽然得了几次便宜,训练场上却没占过半分便宜。每次都是被陆子渊打得落花流水。
阮舒不服气,找大师兄、二师兄借了擀面杖和板斧,仗着之前死记硬背突击下来的法术口诀和陆子渊缠斗了几十个回合。然而眼看着她的法术隐隐有了压制陆子渊的状态时,忽然忘了下一段法术怎么念,信口胡诌了一个,直念得她气血翻腾,差点经脉逆转,血崩脉绝而死。
也亏得陆子渊眼疾手快,及时制止,帮她捡回了这条小命。不然阮舒可就呜呼哀哉,提前找阎王爷聊天去了。
冲虚知道了以后把阮舒臭骂了一顿,可是暗地里却偷偷地给阮舒开小灶,时不时地偷偷指点她两下。
于是再和陆子渊对阵时,再也不会输得那么狼狈,可也从没赢过。这让阮舒很是懊恼。
转眼两年匆匆过去,陆子渊可以说是学有所成。而阮舒呢,只能说是“输有所成”。阮舒最擅长的,便是在与陆子渊对阵兵败如山倒时,能够出其不意地脱身——也就是逃跑。
师父说阮舒这一手学得极得他的真传。这固然是师父夸奖她,然而何尝又不是安慰她。试想她和陆子渊同样跟着师父学习法术,人家陆子渊学得一身的法术,无数的符咒。她呢?就学会个逃跑。这让阮舒情何以堪呢。
而且陆子渊现在都已经开始跟着师父学习炼制法器了,阮舒和师兄们却连炼制法器如何入门都不晓得。想想就让人惆怅万分啊。
不过对于阮舒来说,忘记惆怅的最好办法就是忽略不计。于是天天跟着三位师兄插科打诨,偶尔作弄一下陆子渊,倒也是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