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燃烧的声音兹啦兹啦响,浓烟滚滚。
台子周围百姓全部跪在地低着头,脸上一片虔诚。
台下念念有词的法师趁众人不注意,与站立一旁的潍县县令刘同成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就在两人谁都没注意时,不远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行人。
这行人除了为首之人之外,其余人都穿着极其简单的白袍,低着头,头发凌乱地披散,苍白发青的面目时隐时现,步伐僵硬缓慢,排成一条诡异地直线。
更诡异地是为首之人,穿着类似官服的样式,同样低着头,头发倒是整齐梳进官帽里,双臂犹如没知觉般晃来晃去,若仔细观察地话,他晃动的频率是有规律的,脸色同样的苍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最开始发现这这一行人的是站在高处看热闹的人,随着议论声惊讶声扩大,集市中心原本跪拜的人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天呐,那是什么?”
“那些人打扮好奇怪。”
“娘亲,我害怕……”
“那些人走路好奇怪……就像……就像……”
“就像死人一样……!”
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刻就像炸药般引开来,不论近处跪拜的百姓还是远处看热闹的人纷纷露出惊疑之色。
馄饨店老板仍未出来,季阿远估计他是不忍心见庄梦蝶惨死。季阿远摸摸鼻子,很自然地自己去舀了一小碟花生,重新坐回座位,注意着集市这边的情形。
动静那么大,潍县县令刘同成和那冒牌法师道圆自然也注意到了,刘同成看着那一行突然出现的人,见其行动诡异,心里也发怵的很,本想退缩却被旁边的道圆瞪了一眼,只得上前强作镇定道,“哪来的刁民,敢打扰法师的法事。”
这话声音说的大声,但是其中的颤音却清晰可闻。
只见那行诡异的几人似没听见般,自顾自地低头缓慢地走着,他们行走的方向,正是朝台子的方向。
刘同成在这潍县两年发号施令惯了,还未被忤逆过,见这群来历不明地人无视他的存在,顿时有些发怒,同时担心那些人冲上来,立刻下令道,“来人,快将这群妄图扰乱法事的刁民拿下!”
旁边的衙差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也害怕的很,尤其是这些人的打扮,他们心里都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却又不敢肯定,只得犹豫着在原地不动。
刘同成一看这情形顿时将刚才心底的那一丝惊疑忽略掉,火气蹭蹭地上涨,正当他变脸要骂时,一个人影忽然从百姓中冲出来,伴随着凄厉的喊声。
“大人手下留情!”
喊话的是个女子,头戴白巾,约么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穿着碧绿衣裙,脸上带着泪痕。
“大人,”女子语气惊慌,“大人,千万不能动他们,会惹怒鬼差大人的。”
鬼差大人?
底下的百姓面面相觑。
“鬼差大人是谁啊?”
“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鬼差大人?”
潍县年轻一辈的人有些茫然,不过年龄大一些的脸上由惊疑转为茫然再转为惊恐。
相传以前在外的亲人不幸去世时,因为路途遥远人们无法将亲人带回来下葬,便会请求鬼差大人将人带回。
这鬼差一门向来行踪成迷,若是答应之事必会将“人”带回,尸体自然是不会动的,但是传言这鬼差一门有秘法能让尸体自己动,自己行走。
今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一行人,无论打扮还是举止居然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这潍县县令刘同成祖籍也是潍县之人,虽说年轻时在外很多年,但也是听说过这个传闻的,如今被眼前这女子提醒,脸上一僵,退后一步,望着那一行人惊疑不定。
周围的喧哗似乎一点都没影响那一行人,为首之人低着头走一步胳膊无意识地愰着,身后那些白衣人胳膊晃动频率居然跟那为首之人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那个冒牌法师道圆觉察出了不对劲,立刻大步接近刘同成,低声询问。
刘同成脸色发青地低声解释,那冒牌法师道圆的脸色也渐渐地难看起来。
那个出声的女子眼睛贼溜溜地转了转,用袖子揉揉眼睛,眼泪顿时哗哗地流下来。
“大人,前些日子山体滑坡,我爹爹和大伯不幸遇难,民女娘亲卧病在床。”
女子越哭越凄惨,“民女一人无法将爹爹大伯的尸体带回,幸得鬼差大人协助,帮助民女将他们和村子里的其余遇难人员带回。”
“原来真的是鬼差大人。”
“原来传闻中鬼差真的存在。”
“哎,我那叔父也病死异乡,可不可以也让鬼差大人帮忙带回啊。”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再看向那一行人中的为首之人时眼中已带着敬畏,并自发地空出地方,方便那一行人经过。
传闻中曾提到过,鬼差大人做事时,旁人不得打扰,否则鬼差大人一怒,不但他身后的尸体会暴动伤人,打扰之人也会遭受天谴,惨遭横死之祸。
那冒牌法师道圆对这传闻虽然不屑,但是见了此景也是半信半疑,可若是任由这一行人经过,撞上那中间木柱,里面的情形岂不是都就暴露了。
道圆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同成,此时刘同成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废物。
道圆心里暗骂了一声,上前几步道,“来人速速绕路,本法师正在为潍县百姓做法,若是耽搁了法事,惹怒了鬼大人,这后果可不是大家能承受起的。”
周围百姓面面相觑,这些日子县里频发人口失踪案,自从来了这法师做法几次后,的确没有再发生类似案件,所以百姓对这法师的话还是很相信的。
若是今天的法事被打断,如同那法师所说,鬼大人一怒,再次出来吃人怎么办。
可是现在出现的是传闻中的鬼差大人,这惹怒了鬼差大人,下场更是不会好哪去。
台子周边的衙差犹豫不决。
而那诡异的一行人更是连动作都没变化,似没有听见般继续缓慢地朝台子走着。
台子中央黑布里黑烟直冲云霄,火燃烧声中风中夹杂着凄厉。
道圆朝跟随他来的几个男童递了个颜色,几人正要上前强行拦住那一行人时,那之前拦路的女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容颜失色地喊道,“鬼差大人,您说什么?您说您有办法将那潍县害人的鬼收了?”
此言一出,现场之人纷纷变色。
不远处的茶楼里。
“公子,这季阿远装神弄鬼的在干什么?”在一旁观看的赵卓忍不住问道,旁边的穆七眼中也有着疑惑。
纳兰容站在窗前,看着那集市中心的情形,嘴角微勾,“以鬼破鬼罢了。”
以鬼破鬼?
赵卓心里更加茫然。
纳兰容却不再解释,目光在正在跪地假装哭嚎的季阿远身上转了一圈,又将视线定在场中某个人身上,神色莫名。
与此同时,集市中心。
季阿远话音一落,那刘同成和道圆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而周围百姓在一阵静默之后,人群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对啊,鬼差鬼差,鬼差大人不就是管鬼的捕差么。”
管鬼的捕差?周围的人眼睛一亮,可不是么,那个吃人的鬼怎么可能斗得过鬼差大人。
此时人群中又有人说道,“传闻中鬼差大人只收少许粮食便会给百姓做事。咱们快给鬼差大人让开道路,咱们求鬼差大人帮咱们收鬼。”
收少许粮食?这句话不在剧本中啊?
季阿远眨眨眼,眼睛还是火辣辣地疼,这纳兰容手下也不知道从哪弄的辣椒,效果简直不能再好。
季阿远小眼泪依旧哗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