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高中还不像现在这么人满为患,一个班级也就是四十来号学生。班级里面总共分成四组,中间留出两条过道。靠外墙窗户是一组,靠门墙这边是一组,剩下的两组合并在中间,这两组之间并不留空当,相当于组成了一大组,但职能是分开的,各小组还负责各小组收发作业。正因为中间这两组不留空隙,于是,许多美妙的事情就会缠绕在这里。
学校里的班主任风格各异,有些班主任比较随意,会安排男生和女生做同桌,可是也有很多班主任比较死板,刻意安排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做同桌,为的就是防止学生之间的早恋情况。而曹阳高中的班主任就是众多古板当中的一块,她对早恋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一经发现,绝对会尽早将早恋的小火苗按灭在萌芽当中。
曹阳所在的教室按照从里到外的顺序分成一二三四组。二三组自然就是靠在一起的中间两组,隔过过道两旁是第一组和第四组,组的编号随着组员定死,不再变动。分座位的时候,班主任的安排是,从讲台下的第一排开始算起,一三五排是女生,二四六排是男生,可是教室里却没那么多学生,所以往往到第五排多一点的地方就已经安排完了,空出来的那几张空桌子索性更往后挪了挪,用来留给那些不听话的调皮的男学生当专座。
苏颜与柳益清都在第三排,柳益清在第二组第三排的右边,而苏颜则在第三组第三排的右边,两人旁边还插进两位女生。四位小伙伴因为坐在一条直线上,距离又很近,所以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其中苏颜与柳益清又特别谈得来,经常越过中间女孩的后背传递纸条,好不热闹。用现在的话来说,苏颜和柳益清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曹阳坐在第四组第四排左边的位置,与苏颜所在的第三组隔了一条通道。但是由于全班同学每周都会整体向右移动一个组的位置,所以当苏颜所在的第三组和曹阳所在的第四组挪到中间位置的时候,曹阳就会坐在距离苏颜最近的斜后方位置。也就是说,每隔三个礼拜,曹阳就会坐到这个一伸手就能摸到苏颜一头靓丽黑发的位置。
但实际上,曹阳从来没有触及苏颜的黑发,他顶多是盯着苏颜的背影发愣而已,还没敢真真正正的上手去摸。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有时候也会发现曹阳走神,大概因为他是优等生,老师们也不在意,全以为他想问题想的入神,自然也就不会点名批评,放任自由。
再来说说苏颜吧。她是那种很爱笑,很活泼,也很有个性的女生。她有很多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听音乐,画漫画,看小说。总之她喜欢做一切与课堂无关的事情,无论是学习还是写作业。她会在数学课上写英文试卷,也喜欢在物理课上背语文课文,在音乐课上看化学方程式,在历史课上做政治,在语文课上写数学,在英语课上看物理。柳益清曾经向她建议说,你既然什么课都不听,那为什么不在数学课上写数学作业,在英语课上写英语作业,这样,即使被抓住也好解释啊。而苏颜却这么回答,她说相近的东西干扰性太强,就像是共振,频率越接近,共振越明显。所以她说她如果在做数学题的时候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讲其他的定律定理,那么她的思路一定会被带跑偏,而如果讲台上换成语文老师的话,那情况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即便是语文老师讲出天来,那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丝毫不会打断她做数学题的思路,所以结论就是,苏颜总是在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是一名十足不听话的学生。她也常满不在乎地说,老师讲课也是念书,我自学也是念书,与其听他们念书,还不如自己看书来的效率高。这些不入流的观点是苏颜常常挂在嘴边的真理。
当然,苏颜的这种方式也并非万无一失,不听数学和物理课的后果就是有一些题目她根本就毫无头绪。不太认识曹阳之前,她会拿着这些问题去请教柳益清,有一些问题柳益清还会解答,可是有一些问题,她也束手无策,于是柳益清就会建议苏颜去请教老师。
“屁啦,我才不去问老师,昨天上课才被抓现行,现在去问老师问题,不是找羞辱呢嘛,我才不去拍他们的臭屁呢!”苏颜总是做如是的回答。所以碰见两人都一知半解毫无头绪的题目的话,就只好胡乱一写,蒙混过关喽。
一直到第一次月考结束,苏颜猛然发现班级第一兼班长居然就坐在自己的斜后方,于是在某个星期一早上的第一节语文课上,故事就这么展开了画轴。
“喂!大班长,数学作业写完了没有?”讲台上老师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课文的中心思想,一团纸条忽然砸在曹阳的课桌上。他拿起纸团,四下看了看,斜前方的苏颜极快的转头冲他扮了副鬼脸便又回身端正坐好,此时语文老师正好写完板书,转身回头。
曹阳展平纸团,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写了三个字,“写完了”。然后他把纸团折成很小的方片,放在文具袋内侧,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把小纸条传递过去。
老师讲了几句话,似乎是提问,可是全班同学不给面子,没有一个人举手回答,老师唉声叹气的打算把答案写在黑板上,让大家抄下,背过,明天抽查,用做期末考试的复习资料。
这次的问题是课文的主要内容,估计又是大半张黑板的分量。等到老师转身,同学们都伏案开始抄笔记后,苏颜趁着大好机会,转身回头,飞快地瞅了一眼曹阳的课桌,手伸进他的文具袋就把纸条取走了。整个动作快速流畅,以至于曹阳只看得见一只手在他的文具袋里面闪现了一下,等他抬头,一切如初,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那张叠成方块的小纸条已经不见了。
在老师写完主要内容的板书之前,那张小纸条又如鬼魅般飞了回来,落在他的课桌上。
“把你的数学作业本从桌子下面扔过来,谢谢!”她的字看上去还挺清秀的。
他从桌兜里掏出自己的数学作业本,在纸条上又附了一行字:下课记得还给我。他把纸条夹在作业本里,便遵循着她的指示,手探到桌子下面,一使劲,“啪”的一声,作业本正好落在苏颜的凳子下面。她很自然的扮作弯腰拾东西,于是,曹阳的作业本就这么顺利的传递到了她的手上。打开作业本,苏颜看见了那张小纸条,然后背过右手,俏皮地冲着曹阳的方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一个小动作,逗趣了曹阳的心情,带着违反课堂秩序的刺激情绪,曹阳心满意足的安心上课。
苏颜将曹阳的作业本摊开放在双腿上,然后保持了一种像是虾米一样弓背俯身的姿势一直到下课。她经常会摆出这样的姿势,有时是为了和同桌讲话,有时是因为要与柳益清传纸条,有时是抢来了男生的《古今传奇》为了看武侠,有时也会看自己带来的漫画小说。而这会儿,她正在认认真真的抄作业。由于她从入校开始就经常保持这种姿势,除了几名特别懂行的老师之外,一般老师大多以为这就是她平时上课的姿势,也就不太会引怀疑。
下课铃响了,语文老师依然有些恋恋不舍,又讲了两三分钟,圈定了需要背诵的断落之后才夹起教案,宣布下课。
苏颜听闻下课,本能似的立即抬起双腿,以臀部为轴转过180°,面朝身后一排,左手拿着曹阳的作业本,抡圆了胳膊,使劲将他的作业本拍在桌子上。
“喂!还给你!”苏颜说话的时候真像男孩子,“真不愧是大班长兼班级第一啊!作业写的就是好。”
“嘿嘿。”
“不过。”苏颜一脸坏笑。
“不过什么?”
“不过,还是算错了一道题哦!第一先生。”
“怎么会?我检查过一遍的。”曹阳翻开自己的作业本。
“第一先生原来写平时作业也会检查一遍啊。”苏颜的话带点戏谑。
“不要总是第一来第一去的。快说,我哪里算错了?”
苏颜用手指向一处代数式:“这里!原来上一步中的25在下一步中你写错了,漏掉了2,就剩下5了,所以最后答案肯定是错误的。”
曹阳仔细一瞧,还真是,暗地里自责粗心,检查时只顾看了计算正误,没有注意笔误。
“还有这道题!”苏颜又顺手指向另外一题。
曹阳惊愕:“这也有错?”
“别紧张嘛!班级第一。”
“你又来了!”
“好了好了,不说你第一了。”
“这道题哪里有问题?”
苏颜翻出曹阳文具袋里面的一直自动铅笔,用左手在题目的示意图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辅助线:“你看,有了这条辅助线,可以直接利用定理三的推论,就不用你做得这么麻烦了。”苏颜说完倒是仔细端详起手中的自动铅笔。
“真的!这条辅助线一出来就感觉简单多了,你真厉害!”曹阳称赞道。
苏颜翘起骄傲的嘴角:“我只是懒罢了,看你写了那么多,我懒得抄,就大概想了想,想出了简单的方法处理。我告诉了你这么厉害的解题方法,想想怎么谢我吧。”
“……”
“这么为难啊!”苏颜看着他迟疑的样子,“这支自动铅笔借我用几天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苏颜不由分说将自动铅笔收入自己的文具盒中,然后就跑去找柳益清聊天了,只剩下背后一脸怨念的曹阳。那只自动铅笔是用来在数学课上做笔记用的,因为铅笔好涂改,写在书上容易保持美观,可是苏颜才不理会他的解释,拿走了就是拿走了,绝不会再还回去的。
她有时候真的很像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