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刘奔海坐在自家的书桌前面正在翻看曹阳自杀的相关细节。他正在仔细地研究一组关于那些杂物的照片。书桌的左边放着一沓使用过的复印纸,外面还包了一层封皮,上面用宋体大号字体写着“我的自写像”五个字。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是伍子的来电。
“刘啊,我是伍子!曹子的事情你还查着没?”
“还在想,不过有些地方我想不通!”
“关于什么事情?”
“他要自杀,应该要有个情绪的爆发点,关于这个点的具体内容,到底是抽象的问题还是具体的问题困扰到他,我还不完全明白。”
“哦?不是因为他缺乏存在感吗?”
“不完全是。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刘奔海反问。
“我来给你点具体的线索。我约了曹子的一位高中同学,是葬礼那天前去吊唁的客人,就约在今天,你要不过来一趟吧。”
刘奔海立刻答应下来,问清楚地址便开车飞驰过去。
这是一家位于南门附近的咖啡店,店里放着略带沧桑感的爵士乐曲,很有味道。店里人数不多,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了些客人。吧台有两位服务员。一位单手撑着脑袋犯困,另一位不停地擦拭吧台上的小块污渍。几株大盆栽巧妙地放置在大厅内,起到了很好地视觉隔离作用,使每一张桌子都保持了独立安全的小空间。茶色落地窗过滤掉强烈的太阳光,使大厅显现出一股柔和的气氛,这氛围足以让最乖戾的动物变得温顺可亲。
伍子和一名年龄与他相仿的女士面对面坐在一株玉观音的旁边,另一面是落地玻璃窗,这是一处采光极好的地方。
这位女士齐耳短发,不施朱粉,眉宇间倒是透露出一股母仪天下的阴柔情怀。她穿了一袭黑衣,略带垂坠感的短风衣没有任何矫饰,整体搭配简洁大方,却又逸散出让人不可忽略的尊贵气质。反观坐在沙发对面的伍立国,虽然一身装束的价格到也不低,单那一件哥伦比亚的冲锋衣就要四五千块钱,但是却丝毫没能体现出自己的穿衣风格和个人气质。如果将二人比喻成雕塑的话,那位女士是从一整块大理石中一体成型雕刻出的精美作品,给人浑然一体的感觉。而伍立国则是给一件人形雕塑随意披上了一件外衣,相形见绌。也许正是这样得体的打扮让那位女士的气质与她的衣着产生了共振,才会激荡出如此吸引人眼球的气场吧。
“九分!”刘奔海心里默默地念道,然后不自觉的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才走上前去与两人打招呼。
伍子放下送到嘴边的咖啡杯起身迎接。那位女士面前放了一杯竹叶青。女士稍微一欠身子,轻点头向来客示意。
“柳益清,这位就是我向你提到的刘奔海刘警官。”伍子再把头转向刘奔海,“这位就是柳益清,曹子的高中同学,当然,也是苏颜的高中同学。”
相互寒暄后,三人落座,刘奔海自然坐在伍子的一侧,他也向侍者要了一杯竹叶青。
柳益清双手叠放在并拢的双膝上,眼睛似乎盯着指尖的位置。那十根纤细如葱的玉指不由得让人想起“顾影自怜”这个成语。
一时间四下无话,刘奔海倒是乐得欣赏这幅躲在阳光下的美丽剪影,可是伍子没有这份耐心,最终还是他搅乱了这幅画。
“柳益清,刘警官和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曹子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他的座位离我很远,平时也不太和他说话,所以我只了解一些关于他的很普通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柳益清的几根发丝滑落,她用手向后拢了拢。
刘奔海说:“不是这样的,伍子可能传达信息有误。关于曹阳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应该跟苏颜很熟吧?”
“是!转学之前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伍子这时插进话来:“听说苏颜转学是被强迫的,原因就是曹子,或者说是曹子他爸。”
柳益清挑动了一下眉毛:“是有这样的传闻。不过只是一些留言罢了,怕是不能太相信。”
“苏颜近况如何,你知道吗?”刘奔海问。
柳益清垂下眼帘:“自从她失忆以来,我们就无法交流了。我偶尔回去他们家的小饭店看看她,可是她认不出我来,只把我当作事常来的客人。倒是她妈妈记得我,每次都很用心出来招待。她身体很好,有两个宝宝,丈夫也很爱她,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刘奔海默默点头:“真羡慕你们的友情。那,苏颜转校的官方解释呢?”
“搬家。”柳益清毫不犹豫的说,“苏颜一家人本就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后来他父亲因为换了份北郊的工作,为了上班方便,苏颜一家人就搬走了。”
“她和曹子之间的恋情你知道多少?”
“恋情?我想你误会了,他们有一段时间是很亲密的朋友,仅此而已。你们知道,在那个年代里,男生与女生之间交往的太亲密的话,总是有点闲话,可是这很正常。”
伍子皱起难看的鼻头:“你以为他们只是私交甚好?”
“是的,我认为这毫无疑问。”
“你太天真了。”
“什么?”
“天真。”伍子啜一口咖啡,“实话告诉你吧,苏颜父亲的新工作是曹子他爸爸托我爸安排的,工资是他之前单位的两倍。”
“那又如何?”柳益清反问。
“那又如何?!北郊那所房子是我爸之前的房产,面积是小了些,可也不至于一个月只收那一点点房租吧!要不是曹叔的面子,苏颜一家人怎么会租到如此便宜的房子?还有,正是因为曹叔担心苏颜和曹子早恋会影响到他儿子的学习成绩,他才采用这样的策略,大费周章的去安排苏颜一家人的生活。顺便带一句,北郊的那所学校也是曹叔找人安排的,苏颜转学过去之后直接进入重点班!”
柳益清脸上的和煦消失了,悄然爬上的是一副被山野村夫无礼顶撞后的面孔,红云满面直蔓延到耳根后面。
她反驳说:“据我所知,曹阳的学习成绩在三年内少有起伏,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三,年级前十的水平。你说的那些,也许只是曹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柳益清努力克制着怒火,她眼睛转看向茶色玻璃窗外,再也不说话了。
刘奔海用膝盖碰了碰伍子,示意他不要再顶撞她,毕竟此时的气氛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棘手了。
“对不起!”刘奔海搓着双手,小心翼翼的道歉。
柳益清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终究是缓和了语气,她告诉刘奔海:“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要来揭秘苏颜和曹阳之间关系的真相的话,我想大可不必了。一来,以前的苏颜已经不在人世,讲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二来,关于他们俩的关系各人自有个人的看法,何必强人所难?”
“是。是。曹阳去世,以前的苏颜也以魂去,在争论这些事情确实没什么意义!”
“那么,既然如此,我想我应该可以告辞了。”柳益清摊开自己的双手。
刘奔海赶忙挽留柳益清:“请不要着急。刚刚伍子的话是有些冒犯了,还希望您见谅。其实今天约您出来,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曹阳和苏颜之间的故事。无论如何,还请你能给我们讲一讲他们之间的友情。”
柳益清这才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捧起温茶水抿了抿,说:“我知道的不多,鸡毛蒜皮罢了。”
“但说无妨。”